来引他进了一间正对跑马厅的一里一外两套间兼附浴室的精致客房。
通到浴室的门半开着,水蒸气挟着浓香充满了这一里一外的套间,李玉亭的近视眼镜的厚玻璃片上立刻起了浮晕,白茫茫地看不清。他仿佛看见有一个浑身雪白毛茸茸的人形在他面前一闪,就跑进右首作为卧室的那一间里去了;那人形走过时飘荡出刺脑的浓香和格格的艳笑。李玉亭惘然伸手去抹一下他的眼镜,定神再看。前面沙发里坐着的,可就是赵伯韬,穿一件糙米色的法兰绒浴衣,元宝式地横埋在沙发里,侧着脸,两条腿架在沙发臂上,露出黑渗渗的两腿粗毛;不用说,他也是刚刚浴罢。
赵伯韬并不站起来,朝着李玉亭随便点一下头,又将右手微微一伸,算是拓呼过了,便转脸对那卧室的门里喊道:
“玉英!——出来!见见这位李先生。他是近视眼,刚才一定没有看明白。——呃,不要你装扮,就是那么着出来罢!”
李玉亭惊异地张大了嘴巴,不懂得赵伯韬这番举动的作用。可是那浑身异香的女人早就笑吟吟地袅着腰肢出来了。一大幅雪白的毛巾披在她身上,像是和尚们的袈裟,昂起了胸脯,跳跃似的走过来,异常高耸的乳房在毛布里面跳动。一张小圆脸,那鲜红的嘴唇就是生气的时候也像是在那里笑。赵伯韬微微笑着,转眼对李玉亭尖利地瞥一下,伸手就在那女人的丰腴的屁股上拧一把。
“啊唷……”
女人作态地娇喊。赵伯韬哈哈大笑,就势推拨着女人的下半身,要她袅袅婷婷地转一个圈子,又一个圈子,然后用力一推,命令似的说道:
“够了!去罢!装扮你的罢——把门关上!”
仿佛拿珍贵的珠宝在人面前夸耀一番,便又什袭藏好了似的,赵伯韬这才转脸对李玉亭说:
“怎么?玉亭!吓,你自己去照镜子,你的脸红了!哈哈,你真是少见多怪!人家说我姓赵的爱玩,不错,我喜欢这调门儿。我办事就要办个爽快。我不愿意人家七猜八猜,把我当作一个有多少秘密的妖怪。刚才你一进来看见我这里有女人。你的眼睛不好,你没有看明白。你心里在那里猜度。我知道。现在你可看明白了罢?也许你还认识她,你说不好么?
西洋女人的皮肤和体格呢!”
忽然收住,赵伯韬摇摇身体站起来,从烟匣中取一枝雪茄衔在嘴里,又将那烟匣向李玉亭面前一推,做了个“请罢”的手势,便又埋身在沙发里,架起了腿,慢慢地擦火柴,燃着那枝雪茄。他那态度,就好像一点心事也没有,专在那里享清福。李玉亭并不吸烟,却是手按在那烟匣边上,轻轻地机械地摸了一会儿,心里很在踌躇,如何可以不辱吴荪甫所付托的使命,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