嘉禾八年秋的这个夜晚,整座中州城乃至大雍朝廷都已走到了山穷水尽的绝境,武扬摄政王在人心惶惶的南海子里,点燃了黎明前夕的第一把火,史称——秋狝之乱。
当后世跳出时空的桎梏,客观地揣摩这一段历史时,方才得以察觉这场南海子里的屠杀,并非如当时世人所想一般——这不仅仅是一场武扬摄政王眼见权柄不保,孤注一掷的谋逆之举。
实际上,这是他褒贬不一的一生里,以血铸江山的第二次战役。
第一次,他以复仇为因,为大雍择一幼子登基为帝。
第二次,他以谋逆之名,血洗了大雍百年积弊的朝廷。
四大世家崛起,官商暗中勾结不计其数,买官鬻爵、贪墨横行、屡禁不止。秋狝这一场政变,杀尽中州收贿鬻爵之人,其中不乏投效摄政王麾下之臣,又多半家藏万贯之私,故而又名——“万金政变”。
自此,雍朝世家勾连政局之风被铁血扼制,为嘉禾帝亲政临朝,雍朝中兴,奠定了一片清明之基。
出行必要坐十八人抬轿的从二品中书省参知政事,连娶九房姨太的正三品詹事,于金陵城郊有万亩良田的正五品文华殿大学士……死在南海子这一夜秋雨中的*员,可谓血流成河、罄竹难书,后世史书写足了一页纸的名单。
而在当时,这些人也不过只是武扬摄政王手里的一张薄纸。
萧亦然坐在王帐之中镇守,先前那一番动作崩裂了伤口,此刻正裸着肩背,老姜头和两个军医一道替他清理伤处,缝合换药。
外头风雨交加,源源不断的回禀接连传进来,他便伸出手指蘸着自己的血,一个一个地将人名从纸上抹去。
姜帆垂着头跟在姜淼身后,他深吸一口气,捏着拳头走进来,冷不防抬头瞧见这一幕,指甲都险些崩在掌心里。
王帐里人数不多,四下凌乱,地上的几个炭盆里烧着不知是什么的文书,血腥气肆意冲撞。
阎罗血煞端坐上首,军医手里沾了酒过了火的尖刀,精准地挑开他的皮肉,勾出埋在血肉里的药棉,远远地瞧着人浑身一抖。
萧亦然面无表情地抬眼,看了看二人,平静道:“赐座。”
姜帆心里忍不住地哆嗦着,顶着脸上先前在龙舟里被打出的淤伤,下意识地看向姜淼。
四大家商贾出身,除沾了皇亲的黎家,并无参与皇家秋狝的资格,姜淼亦摸不清头绪,但面上还沉得住气,略微欠身施了福礼,带着姜帆在下首坐了。
“请姜姑娘来事关浪里淘沙的九艘龙舟,通扬运河年久失修,龙舟南下走得不顺,若疏浚河道,工期人力皆不允许,琼华夜宴在即,龙舟需得改走海路还归中州。
而龙舟南下原本的目的,想必姜姑娘也有揣测,事态紧急,本王也不妨挑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