戚炳瑜蹙着眉,将下巴尖压入厚绒衣领,示意继续前进,跟上前面的母妃。
皇帝生辰,不诏四皇子归京,四皇子却不敢不派人进奉孝意。皇帝没说何时宣见,是因根本不会宣见。皇帝叫人跪在此处,是要叫所有往来之人都瞧见,四皇子的人,只配跪在此处等。
大宴前后近三个时辰。待宴散后,戚炳瑜先送母妃还宮,然后又命人重新抬辇回宣佑门。
男人果然还在宫门处跪着。
天边日轮西沉,边缘乌蒙蒙一圈,融入将升之夜幕。
戚炳瑜下辇,撇下随侍诸人,独自走近男人。
她问:“你是我四弟派来的?叫什么名字?”
“周怿。”
竟是一个连她是谁都分辨不出、连一个“臣”字都不知道该说的粗人。
她又道:“抬起头来。”
周怿抬起头,看向她。
戚炳瑜怔住了。
男人明明什么都没说,什么都没做,但他这沉默的一眼,如同狂风呼啸过境,将她前二十四年在心中积存的所有其他男人的痕迹横扫一空。
他就如此突兀而轻易地撞进她的心口。
“你……”
她张了张嘴,她以为她出声了,可她竟没有。
周怿仍然跪着,沉默着,看着她,等她发话。
戚炳瑜的小半张脸被压在厚重的衣物中,其余露出在外面的,很快泛出红意。面对男人,她从不知自己能有如此不知该如何进退的一刻,她也从不知自己能有如此矫情多虑的一刻。
她几乎要丧失主仪,折损皇室威严。
周怿久不闻她出声,皱了皱眉,重新将目光落下去。
他的这一举动立刻解了她的困境。
戚炳瑜寻回冷静,问道:“你是头一回进京?”
“是。”
“我四弟派你进京,没同你交代入宫的规矩?”
“交代了。”
“没嘱咐你,如若遇到不顺之事,可来寻我相助?”
“嘱咐了。”
“没教你该如何做?”
“教了。”
既如此,还能把事给办成这样?
她几乎要替戚炳靖被他气笑了:“我那四弟何等聪明,怎会派了你这样一个不通世故、不懂圆融的人来办这差事?所幸今日父皇不曾宣见你。”
不然,不止他的命该交待在这里,她四弟在西面也好活不了。
周怿低着头不吭气。
良久,他才蹦出一句:“四殿下做事,自有道理。”
到了这会儿,戚炳瑜总算看明白了,此人虽出身行伍,不善言辞,不通人情,可贵在对她四弟忠心耿耿。
而以她四弟目下之处境,能得人忠心追随,最是难得,最是不易。
戚炳瑜微微叹息,又问了一句:“我四弟的病,可好些了?”
周怿脸上露出了难得的迟疑之色,须臾,他才回答:“四殿下还未痊愈,眼下仍在军中养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