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延聆在六号车厢找到黄野。黄野像根巧克力棒,黑皮细骨,腮边晒出枚枚老斑,发际线后退得厉害,短寸发灰,和泼刷白剂冬草似。他把脚上软胶军鞋脱,身体前倾着揉脚,趾头缝儿里攒着厚厚泥块,拿指甲刮,毕毕剥剥地掉地泥屑。
周延聆在他身边坐下,拿桐州老话搭腔:“老哥不好意思,电话坏,能不能借个电话打下?给老板报个平安。”
黄野挥挥手很不耐烦地说:“找别人借去。”
周延聆露出业务性笑容,继续央求:“问第三个,老哥你行行好吧,就五分钟,坐在这里你看打完就还给你。电话要是打不通,老板要把炒鱿鱼。”
好话说尽,人家不仅不借,还生气。
“你这人怎这无赖呢?说不借就是不借,别烦人,不然揍你!”
“好好好,不借就不借,”周延聆退退身子,两人之间拉开距离。但他没有马上离开,而是作出唉声叹气样子,像累极不愿意再走动。等到有售货员经过,他要两罐啤酒,罐给黄野,罐自己抓在手上,易拉罐冻得手心发麻刺痛,他咬牙也忍下来。
如果这个黄野是他要找人,他主动送上门来对方可能会怀疑是不是露马脚。黄野自己拿不定主意,就会联系那个送周延聆上车神秘人,说不定过会儿周延聆就会收到短信。
喝到罐子不满半罐子来回晃悠时候,周延聆说:“老哥,要不这样吧,你替发个信息给老板,把电话号码报给你,就写句话就好。谢谢你。”
黄野犹豫半天,最终还是点头。他掏出手机来,按照周延聆给电话号码和口述,很快把短信发出去。周延聆连声道谢后,又递上盒新烟,被拒绝。两人沉默地对坐着,周延聆借口要等老板回短信,屁股寸都没有挪动。有个穿粉红色棉裙小女孩从他身边跑过,差点跌倒,黄野手快地扶把,露出真诚笑容。
“们家孩子也有条这个颜色裙子,还是给她买,她穿起来好可爱,像洋娃娃。”黄野指指孩子背影,眷恋地说:“天天打电话嚷着让回家去看她,因为回去就有礼物。”
周延聆对孩子兴趣不大,他是孤儿,连带着对亲情也不熟稔,但是他对富有亲情人总是很尊敬。黄野突然主动说话,还是这感性话,仿佛他们不是刚刚认识,而是能聊上几句朋友。周延聆忍不住揣测,黄野这说是什意思?
“你闺女长大肯定孝顺你。”周延聆说。
黄野摇头:“年都难得见几次,还记得就好。”他被挑起伤痛,像个蚌壳把嘴巴缓缓合上。周延聆相信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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