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月初五这天,百官朝会,奉冰特意起个大早。
裴耽还在床上——他近来是愈加地赖床——迷迷糊糊地撩开床帘,便见奉冰在更衣。日光从高处窗棂透出,仿佛还垂着杨柳摩挲影,裴耽咕哝地道:“昨晚睡得有些热。”
“那让春时换床薄些被子。”奉冰道。
“明日惊蛰对吧?”裴耽道,“好像已听见虫子在叫。”
奉冰回头,颇无奈地道:“那兴许是你肚子饿。”
裴耽不高兴,正想反驳,肚子却发出阵咕嘟嘟抗议声。
两人面对面地僵片刻,奉冰当先大笑出来。
他好久没有这样笑,笑似连血管都牵动,脑仁儿跳跳地兴奋。裴耽无话可说,只能起身下床,边洗漱,边帮奉冰更衣。
出于礼制,奉冰只能穿庶人白衣,但裴耽又打开自己那几只箱子,寻出来顶紫檀木发冠与支青玉发簪,为他小心插戴好,望向镜中,笑道:“这个不错。”
裴耽向讲究穿戴,他选东西自然不错,贵重精致,风华高妙。奉冰抬手摸摸发顶,笑笑,本不打算多说,转头,却见裴耽还巴巴地望着他,追问:“是不是?”
“……嗯。”奉冰失笑,应道,“好看。”
裴耽便高兴地拍拍手。时之间,奉冰笑容却有些深晦。
这多日以来,他们同床而卧,说新鲜也新鲜,说古怪也古怪。或许是过去相处太过自然,以至于将那种生活搬挪到五年后今日,似乎也没有什不样——但终究是不样。
裴耽将奉冰送出宅院时,望见崇仁坊长街上,已飘起早春柳绵。
今年春光到得太晚,杨柳仍是瘦,但有黄鹂鸟站在柳梢头,往那沉沉暗云深处仰着脖子啼叫。街上已没有积雪,沟渠中散碎着最后冰块,随流水漂荡,青翠柳绵便垂落其上,宛如方旧年琥珀。
礼部侍郎杨钰奉皇命,来崇仁坊各居处送开春赏赐,经过这座宅邸时,略略停脚步,叩响门。
先送把墨玉尺,号称“裁度”;再赐坛新酿酒,号称“宜春”;最后是百谷果实,既取重农之意,也有个好名号,叫“献生子”。
杨钰颁赏有模有样,裴耽领受,却还要打趣对方:“往后这礼部,想必是杨侍郎。”
杨钰白净脸庞上,颗鼻头却发红,终于念完冗长圣旨,他声音变得酸涩:“裴相——裴尚书——不是,裴少保,”他仿佛是找遍称呼,“您往后,再不回来三省吗?”
裴耽只是淡淡地笑。
太子少保是个优待他虚衔,这优待,意味着裴耽从此便离开三省枢机,不问世事,但凡是经过官场人,都能看得清楚。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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