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悔过?”她轻声问。
这问题也许有些意思,裴寄清稍稍挑眉,倒也思虑片刻,才笑着答:“若说犹豫,怀疑,这些是常有,但唯独没有后悔过。”
或是想起如今教授她那位先生,他面上笑意更甚,“想来周靖丰在你面前没少数落,说根筋,说愚忠是不是?”
戚寸心忙摇头,“没有,先生没说过。”
“可不信那老家伙逮着机会能不说不是。”裴寄清捋着胡须,面上笑意又收敛许多,神情变得肃正些,“这大半生诸般行止不是为谢氏王朝,而是为汉家天下,皇位上坐人姓什不重要,重要是他能不能收复汉家失地,将伊赫人赶出中原。”
“走每步都没有退路,已经到今天,早就不能后悔,只能条道走到黑。”
裴寄清若有所思般,看着戚寸心,“周靖丰以为他与分道扬镳,殊不知,那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罢,他不能后悔,只有逃避。”
“不论这条道尽头到底是永夜还是晨光,总要直走下去,才能得见。”
“寸心怕是也如你那先生般觉得是个痴人。”
裴寄清说罢,抬眼去瞧对面小姑娘,面上又添些笑意。
这原也只是他句玩笑话,却不想那小姑娘竟十分认真地摇头,随后她捧着茶碗,如同敬酒般轻轻碰下他手中杯盏。
她端着茶碗动作非常端正,脊背直挺,又朝他轻轻颔首行礼,“舅舅所愿,亦是心中所求。”
“宁为汉家臣,不做蛮夷奴。”
此间天光冲淡满庭缭绕寒雾,照着她白皙面颊,明净眉眼,“舅舅清正高义,能和舅舅成为家人,就是最好缘分。”
大半辈子。
裴寄清从未想过有日会在这样个小姑娘面前同她说起自己不后悔,也从未想过眼前这个姑娘,在众多消极腐朽哀歌里,竟也如他般对于明日朝阳仍旧满怀期望,如此热切。
可她不知。
裴寄清握着茶碗手指稍稍收紧些,神情复杂。
可她不知他也许根本谈不上什清正高义,凤尾坡役,那名为十万,实则五万血债压死他儿子南亭,又何尝没有狠狠压在他心上?
“舅舅既还想看那日朝阳,就更要好好保重自己身体。”
戚寸心喝茶,朝他露出个笑。
“寸心说得对,啊,得好好地活着,得等到那天。”裴寄清眼底沉重散许多,眉头也舒展些,笑意真切。
回宫路上,戚寸心掀帘子唤:“二百五十哥。”
车顶青年倒挂下来,怀里还抱着剑,“什事啊三百九十六妹?”
“想求你个事。”
戚寸心有点不太好意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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