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黑跟白,也分不清黑跟白,只是鼻子里还喘气儿,但那不是活着,那只是还没死罢。
亲戚朋友跟邻居评价从“飞行学院程离”,到“那个瞎子”,再到“那个骷髅”,“那个活死人”。
只有酒精跟烟草能让他暂时忘掉痛苦。
但那也只是暂时。
母亲生病住院之后他才真开始振作起来,重新学习走路,学着做饭吃饭,学着用盲杖,学着走盲道,他努力靠双手双脚来感知空间跟距离,记住自己走过每条路,记住家里每个摆件跟家具位置。
身上不知道摔出来多少疤,就连梦里都是走在悬崖边,摇摇晃晃,他知道,只要他感知错步,他就会掉进万丈深渊,摔得粉身碎骨。
常常早上醒就是满身冷汗,心脏密密麻麻疼,黑暗能克服,恐惧跟迷茫却难以摆脱。
……
“很痛苦,很痛苦,”程离放下叉子说,彻底没胃口,“曾经参加过残疾人救助会,定期做心理治疗,不过,好在后来都熬过来。”
好在他后来又能看见。
只是他虽然能看见,但他什都没有。
母亲死,妹妹丢。
傅卿云看他不吃,也放下勺子:“能帮个忙吗?这算是个私人问题,想来想去,或许你最合适……当然,如果你想要什回报,都可以答应你。”
程离抬头,虚虚地望着傅卿云:“是什忙?”
傅卿云抽过餐纸巾擦擦手,又端起手边咖啡喝大口,沉默着,似乎是在思考,最后还是下定决心:“从今天开始,跟搬去家里住吧……”——
在傅卿云家里见到轮椅上女孩儿时,程离才明白傅卿云早上那通被人拿捏电话。
原来早上给傅卿云打电话是他妹妹,傅卿云平时留在沧澜别墅时间并不多,大部分时间都回家陪着妹妹。
傅卿云妹妹比他小近20岁,小时候因为车祸双腿残疾,后来直坐在轮椅上,傅卿云极其疼爱自己妹妹,而且他把妹妹保护得很好,外人都不怎知道他有个妹妹。
又因为被哥哥捧在手心里养着,几乎没接触过外面世界,所以极其依赖自己哥哥。
因为残疾,傅卿雨脸上都是愁容,长长黑发盖住半张脸,双眼好似比他这个“瞎子”还无神,脸色跟嘴唇都是白,应该是刚刚才哭过,睫毛上还挂着眼泪珠子。
“哥……”
傅卿雨看到傅卿云,脸上终于露出点儿笑来,摁下轮椅上按钮,轮子自动转向傅卿云方向。
傅卿云大步往前走几步,最后停在傅卿雨轮椅前,蹲下身体,抬手理理傅卿雨睫毛上眼泪跟头发,曲着手指在她鼻子上刮下:“都是大姑娘,还哭鼻子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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