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长淮少时在鸣鼎书院念书,先生们都爱他天生俊才,于是格外关照他功课,时不时便给他开小灶。
长淮也乖巧听教,旁学生回家,他还要在学堂里听先生考问经文,因此也很少有空出去玩儿。
除非——
谢从隽来。
不等学堂旬休,谢从隽时不时就会翻过书院高墙,带他偷偷溜出去,到市井中,见见侯府里没有新鲜东西。
起先裴长淮怕惹书院先生恼,不肯同他逃课。
谢从隽不强迫他,只从怀里掏出只表演灯影戏用纸板彩人儿,面唱句走板荒腔,面摆弄着彩人儿,再问道:“今天西市搭台,讲得是《赤霞客》,功课你日日都能温习,可这故事再想听可得等明年,你去也不去?”
裴长淮看那彩人儿看得眼花,越纠结,脸就越红,终是小小声问道:“倘若只去个时辰,就回来,可也不算逃课罢?”
谢从隽哈哈笑,“不算,不算。”
这有头回,便有第二回、第三回……次数多,总能给书院里先生逮住个现形。
这日谢从隽刚让裴长淮踩着自己肩膀翻出墙去,掌教先生看见,登时扬起戒尺,大骂谢从隽:“你这天杀小泼才!”
谢从隽回头,也不怕,给先生鞠躬回礼,“多谢先生赏名,小泼才这厢有礼啦!”
那双眉眼里尽是飞扬神采,说罢就攀上树,跃墙而去,独留下半空中簌簌飘落梨花。
那日谢从隽拉着他在闹市里撒欢儿。街道两侧,各色店面旗帜招招扬扬;街面上,人群熙熙攘攘。
耳边喧哗如沸,裴长淮看得眼花缭乱,谢从隽本直拉着他手腕,不知被谁撞下,两人便走散。
裴长淮出门都是坐侯府马车,不大认识路,在闹市里昏头转向地寻找,却怎也看不见谢从隽。
长淮少时又极爱哭,父亲常斥他没有将门之子该有血性,遇上难事时,总是会先掉下眼泪。
正当心焦如焚之时,他手被谁握住,回头就撞进谢从隽眼睛里。
谢从隽见裴长淮眼眶湿润,心中惊,方才知道他害怕,松开笑容道:“哭什?找到你,长淮。”
难得场好梦,又很快被乱七八糟思绪扯得粉碎。
梦境里混沌片,时又变成走马川上夕阳,亲吻着苍色山峦。
裴长淮在战场上艰难地挪着步子,脚下堆积着千百人尸体,浓郁血腥、尸体腐臭、蚊蝇嗡鸣……
鲜血痕迹染红地面,真似人间炼狱般。
他心口微微发窒,前方袭来阵寒冷风,抬眼望过去,见那高高旗杆上,悬荡着具穿麒麟明铠尸体……
那阵寒风彻骨,钻入他袍袖之中,裴长淮浑身打个寒噤,身体往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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