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不能消失。她仿佛还在他怀中,还在这葵林浓荫下、阳光中或月色里,她依旧年轻、柔润、结实、跳荡,细利牙齿轻轻地咬着他臂膀,热泪流淌,哭和笑,眼睛里是两个又远又小月亮……那就是她。那就是她,但中间隔几十年光阴。几十年中,她,直都在这个世界上吗?听老家来人说起过她,她还在,还活着。可她,是怎活过来呢?甚至,为什,她还活着?她靠什而没有……去死?Z叔叔简直不能想象。他能够想象那几十年时光,在她,是由什排列成,但不能想象她心或者她命,怎能够捱过那些时光。在他自己被打倒(也被称为“叛徒”)那些年月,他曾经没有去死,没有从根很高很高烟囱上跳下去那是因为还有人知道他是冤枉,因为妻子和女儿非常及时地对他说“们相信你是清白”。那根烟囱有十几层楼高,就矗立在他家窗外不远地方,趁天黑爬上去不会有人发觉,跳下来必死无疑,跳下来,肯定无法抢救,只要爬上去,只要闭眼,就可以告别这个世界,闭眼这个恶梦样世界就可以消散。仅仅因为,妻子和女儿那句话,因为那句话及时,如今他才能够再到故乡。“们像过去样爱你,们知道你不是‘叛徒’,们相信你是清白。”这话让他感动涕零,是他生中听到过最珍贵话语。仅仅因为这个,因为那句话,因为及时,现在这葵林里才有个踽踽独行老人和他影子。可是,她呢?
不不这不能混为谈,是,即便在写作之夜这也不容混为谈。那好——可她这个人呢?她和你样心灵呢?和所有人样渴望平等,渴望被尊敬,渴望自由、平安、幸福那颗心呢,她是怎样活着呀?
听人说起过个叛徒,他活着,他没有被敌人杀掉也没有被自己人铲除,他有幸活下来,但在此后时间中,历史只是在他身边奔流。人群只是在他眼前走过,他停留在“叛徒”位置如同停留在座孤岛,心中渺无人烟,生命对于他只剩下件事:悔罪。这个人,在想象中进入北方葵林,进入个女人形象。这个人,可以是个女人,但不限于个女人,她可以在北方葵林里,也可能在这葵林之外任何地方,与写作之夜相隔几十年,甚或几千年,叛徒——古往今来,这是多少人不灭名字和不灭孤岛呵。几十年甚或几千年后,有个老人终于想起要去看看她。把希望托咐给这个老人,并在写作之夜把这个老人叫作“Z叔叔”,虽然他也并不限于Z叔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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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北方老家传来过消息:她丈夫,那个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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