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阁楼是太太在住。”黎向巍苦笑,“们楼下有房间,但她爱住这里。她出嫁前就住在阁楼,喜欢阁楼天窗,说聂耳住阁楼把身子探出去拉琴,她也预备把身子探出去拉琴,结果个子太矮,够不上,哈哈。”
黎向巍身形矫健,头发染得漆黑,唯独笑时候,眼角纹柔软细碎,显出几分老态。
“冒昧问下,尊夫人是什病过世?”盛君殊问。
黎向巍神情立变,瞥过来眼神不自知地带着几分责怪。盛君殊顺着他眼神看去,小姑娘黎沅正坐在白布覆盖床上,低着眉眼玩手机。
盛君殊揽住黎向巍背,退出门外。
“阿兰四十二岁患上妄想症。”黎向巍在走廊压低声音解释,“抱歉盛总,不想在孩子们面前旧事重提。”
盛君殊摆手。心里思忖,官方报道中金耀兰因病过世,想到病死前还有精神问题。
“越来越严重,就只好住院,八年前,病情好转,就把她接回家来,回到家没两天……”他指指胸口,“心脏病,去世。”
“哦。”盛君殊应声。倒还真是因病过世。
“盛总怎突然问起这个?”
盛君殊惊奇:“你请来难道不是为解决你太太问题……”
黎向巍仓促看他眼,眼珠在走廊暗处闪亮。
他这眼非常奇怪,好像毫无防备地被人揭穿、点破什,尴尬中带着狼狈:“……想她应该不会。”
“她去世已经五年。”黎向巍似乎觉得把“解决你太太”这种话直接放在台面上说,太过无情,因而极力地掩藏,“应该不会,不会。”
“那不定。”盛君殊给他宽心,“人不平,气凝而生鬼,忧怨之气团,就不是你认识那个人。”拍拍他肩膀,“黎总不要有什包袱,你都大老远请来,不是吗?应该有过自己考虑吧。”
黎向巍六神无主,似乎还是没做好准备:“先过生日,过完生日再说吧。”
衡南走到妆台前坐下。
妆台之上,雕卷曲花叶橡木镜架,框出圆形镜。镜角绘有掉半面漆竹叶。偏白弱光下,镜面上落满粉尘。
镜子里映出半个床角,床上坐个蓝色镶金旗袍女人,细腰,胳膊修长,肌肉顺着骨骼凹进去,低眉侧头,看不清脸,下下顺着湿哒哒发。
心口宛如有人用重锤猛敲下,衡南凛,再看镜中,坐在床上是穿着鸦青制服裙黎沅,小姑娘双脚叉开伸长,还无趣地打个哈欠。
“……”衡南站起身,烦闷地拨开窗帘,往窗外看。
外面飘小雨,空气湿润。微缈雾气中,能俯瞰道黎家花园。花园里有排细细柿树,墨绿叶片下星星点点地挂橘黄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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