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雾没有五岁前记忆。
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,只是很浅淡,很模糊,就像他名字,隔着厚重雾,连父母模样都影影绰绰,他在岸上,而他们在湖底,总晃荡着层不真实涟漪。
也许是因为太痛苦,或者太久远,在他失去双亲后,他大脑选择性弱化这段时光与这两个人。
他只记得那天,爷爷嘱咐他好好看家,随后就去趟县城。
他面色凝重,心事重重,好像,bao雨前阴云堆叠天。
爷爷走后,李雾就蹲在鱼塘边,看着群银色小鱼苗飞窜来去,他手伸进去捉捞,吓唬,它们又急速散开。
后来天下雨,芦苇叶子被打得飒飒响,他疾跑回家,鞋面溅满污泥,头发也湿成片。
鞋是父母过年带回来,蓝色球鞋,有点大,也有点硬,穿起来打脚,但他还是爱不释手,平常小心收在床肚里,天气好才敢在干燥田埂上跑跳。
眼看今天晴空万里,李雾将它们取出来。
不想竟遇上这种变幻莫测鬼天气。
他懊悔极,心疼极,怕爷爷骂,雨停,就费劲地打来半桶山泉,蹲在门口边忍泪,边拿丝瓜瓤刷鞋。
好在鞋又冲洗新,恢复原貌,他舒口气,将他们高高晾到窗上。
天色渐晚。
李雾煮好玉米面,暖在锅里,想等爷爷回来起吃。
又掌起烛灯,不敢关门,怕爷爷老眼昏花认不清家。
他坐在门槛上,看着远方黑黢黢山峦,好像沉浮夜海。
没会,不远处突然疾行来几道人影,大声呼喊他名字。
瘦小男孩忙站起身,眼睛瞪得大大,不知所措。
他们走近,是村里几个男人,唯熟悉只有陈伯。
他们推着板车,步履焦躁,上头似乎躺着个人。
李雾忙飞奔过去,借着他们手电筒光,他看清板车上人,是他爷爷。
老人双目紧闭,似枯朽残年老木,无生气。
李雾又惊又怕,下子涌出眼泪,扒着板车嗫嚅:“爷爷怎……”
陈伯看看他,脸色难看,欲言又止。
另个青年急躁道:“没死,就是晕――床在哪啊!”
李雾慌乱抹去脸上湿漉,领他们进门。
他们人托肩,人抬腿,将爷爷架放到家里床上。
等给爷爷盖好薄被,陈伯半蹲下身,塞给李雾个印着卫生院标志塑料袋,里面装着好几种药盒与药瓶:“记得喂你爷爷吃药。”
他依次取出来告诉他怎吃,李雾咬住牙关,用力点头,铭记于心。
陈伯替他擦下眼角残留水迹,盯着他稚嫩小脸,终究只字未言。
当晚,姑父与姑姑也赶来。
姑姑在屋前号丧痛哭整夜,似能将风撕扯出血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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