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京过,想起:“天长杜少卿住在南京利涉桥河房里,是表弟,何不顺便去看看他?”便进城来到杜少卿家。杜少卿出来接着,见表兄,心里欢喜,行礼坐下,说这十几年阔别话。余大先生叹道:“老弟,你这些上好基业,可惜弃。你个做大老官人,而今卖文为活,怎弄惯?”杜少卿道:“而今在这里,有山川朋友之乐,倒也住惯。不瞒表兄说,愚弟也无甚嗜好,夫妻们带着几个儿子,布衣蔬食,心里淡然。那从前事,也追悔不来。”说罢奉茶与表兄吃。吃过,杜少卿自己走进去和娘子商量,要办酒替表兄接风。此时杜少卿穷,办不起,思量方要拿东西去当。这日是五月初三,却好庄耀江家送担礼来与少卿过节。小厮跟礼,拿着拜匣,同走进来,那礼是尾鲥鱼,两只烧鸭,百个粽子,二斤洋糖,拜匣里四两银子。杜少卿写回帖叫多谢,收。那小厮去。杜少卿和娘子说:“这主人做得成。”当下又添几样,娘子亲自整治酒肴。迟衡山、武正字住近,杜少卿写说帖,请这两人来陪表兄。二位来到,叙些彼此仰慕话,在河房里同吃酒。
吃酒中间,余大先生说起要寻地葬父母话。迟衡山道:“先生,只要地下干暖,无风无蚁,得安先人,足矣。那些发富发贵话,都听不得。”余大先生道:“正是。敝邑最重这件事。人家因寻地艰难,每每耽误着先人不能就葬。小弟却不曾究心于此道。请问二位先生:这郭噗之说,是怎个源流?”迟衡山叹道:“自冢人墓地之官不设,族葬之法不行,士君子惑于龙穴、沙水之说,自心里要想发达,不知已堕于大逆不道。”余大先生惊道:“怎生便是大逆不道?”迟衡山道:“有首诗念与先生听:‘气散风冲那可居,先生理骨理何如?日中尚未逃兵解,世上人犹信《葬书》!’这是前人吊郭公墓诗。小弟最恨而今术士托于郭噗之说,动辄便说:‘这地可发鼎甲,可出状元。’请教先生:状元官号始于唐朝,郭噗晋人,何得知唐有此等官号,就先立法,说是个甚样地就出这件东西?这可笑紧!若说古人封拜都在地理上看得出来,试问淮阴葬母,行营高敞地,而淮阴王侯之贵,不免三族之诛,这地是凶是吉?更可笑这些俗人,说本朝孝陵乃青田先生所择之地。青田命世大贤,敷布兵、农、礼、乐,日不暇给,何得有闲工夫做到这件事?洪武即位之时,万年吉地,自有术士办理,与青田甚相干!”
余大先生道:“先生,你这番议论真可谓之发蠓振聩。”武正字道:“衡山先生之言丝不错,前年这城中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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