口气道:“长兄,告诉不得你!从二十岁上进学,到而今做三十六年秀才。就坏在读这几句死书,拿不得轻,负不重,日穷似日,儿女又多,只得借这手艺糊口,原是没奈何事!”鲍文卿惊道:“原来老爹是学校中人,大胆狠。请问老爹几位相公?老太太可是齐眉?”倪老爹道:“老妻还在。从前倒有六个小儿,而今说不得。”鲍文卿道:“这是甚原故?”倪老爹说到此处,不觉凄然垂下泪来。鲍文卿又斟杯酒,递与倪老爹,说道:“老爹,你有甚心事,不访和在下说,或者可以替你分忧。”倪老爹道:“这话不说罢,说反要惹你长兄笑。”鲍文卿道:“是何等之人,敢笑老爹?老爹只管说。”倪老爹道:“不瞒你说,是六个儿子,死个,而今只得第六个小儿子在家里,那四个……”说着,又忍着不说。鲍文卿道:“那四个怎?”倪老爹被他问急,说道:“长兄,你不是外人,料想也不笑。不瞒你说,那四个儿子,都因没有吃用,把他们卖在他州外府去!”鲍文卿听见这句话,忍不住眼里流下泪来,说道:“这四个可怜!”倪老爹垂泪道:“岂但那四个卖,这个小,将来也留不住,也要卖与人去!”鲍文卿道:“老爹,你和你家老太太怎舍得?”倪老爹道:“只因衣食欠缺,留他在家跟着饿死,不如放他条生路。”
鲍文卿着实伤感会,说道:“这件事,倒有个商议,只是不好在老爹跟前说。”倪老爹道:“长兄,你有甚话,只管说有何妨?”鲍文卿正待要说,又忍住道:“不说罢,这话说,恐怕惹老爹怪。”倪老爹道:“岂有此理。任凭你说甚,怎肯怪你?”鲍文卿道:“大胆说罢。”倪老爹道:“你说,你说。”鲍文卿道:“老爹,比如你要把这小相公卖与人,若是卖到他州别府,就和那几个相公样不见面。如今在下四十多岁,生平只得个女儿,并不曾有儿子。你老人家若肯不弃贱行,把这小令郎过继与,照样送过二十两银子与老爹,抚养他成人。平日逢时遇节,可以到老爹家里来,后来老爹事体好,依旧把他送还老爹。这可以使得?”倪老爹道:“若得如此,就是小儿子恩星照命,有甚不肯?但是既过继与你,累你抚养,那里还收得你银子?”鲍文卿道:“说那里话,定送过二十两银子来。”说罢,彼此又吃回,会账。出得店门,趁天色未黑,倪老爹回家去。鲍文卿回来,把这话向乃眷说遍,乃眷也欢喜。次日,倪老爹清早来补乐器,会着鲍文卿,说:“昨日商议话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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