循着那声音和气息,从依靠着的墙壁上慢慢滑进被子里,好像沉船一样落入深重的睡眠。
我手臂上有一道手术留下的疤痕,现在看上去并不很明显,因为已经做过植皮,是第一次带庄可去工地时被瓷砖掉下来砸伤的。那是午后两点的样子,光线正烈,庄可将安全帽取下来扇风取凉,正在装饰外墙的大楼上有一片阴影迅速闪下,我将庄可推开。
一块从天而降的瓷砖,不大,但如果砸在头上,足以致命。我记得刚站稳的庄可不知所措地瞪大眼睛,冲过来扶住我:虞姐,虞姐!他手忙脚乱中全是初涉世事的慌张,额头上密密匝匝爬满了汗。反倒是我在安慰他:没事,没事。真的不觉得很痛,我甚至还想伸手去替他擦拭一下紧张的汗水,却发现自己完全抬不起臂。
罗森将我送到医院,我的右小臂粉碎性骨折。
那时罗森还经常回家,偶尔在周末开车载我出去打高尔夫,或者网球。他非常热衷于此类运动,仿佛希望借此留住匆匆逝去的光阴,但不得不承认,罗森老了。他已经接近五十岁,每月必须染发一次才能保持双鬓漆黑,尽管步履仍旧挺拔,始终却藏不住层层衣服里面被地心引力拖着往下垂去的皮肤,他拖沓的语速让我觉得不再是威严而是迟钝。有时清晨下楼,看见他坐在沙发上长时间盯着报纸一角,好似专注,又好似呆滞。
伴着罗森的生活频率,我知道自己在随着他很快老去,虽然我才二十七岁。
与罗森结婚的那年,我还极年轻,刚大学毕业,进第一间公司,爱第一个男人。自然是不被人看好的办公室恋情,因为罗森的高职位,起先也有许多的阻力和非议。但我想我是幸运的,他毕竟已经离婚,孩子在国外念书,三年五载也不过碰面两次,与前妻的经济琐事无须我操心,并且他带着诚意和钻戒,每个步骤都郑重稳妥。
罗森说他最爱我的本分与淡然,于是我便打算一心一意陪他变老。并不是每个本分的女人都会有稳妥优厚的栖身之所安度余生,我想我所拥有的资本的确不多,实在没有资格去同老天再争取些什么,比如激烈的、年轻的、奋不顾身的爱情。没有生孩子,罗森不积极,我亦无心,无谓平添多余烦扰,我们能在一起,关系自然不需要血脉来维系。
后来我开了自己的装潢公司,因为长年承接罗森的房地产和建筑公司顺转下来的业务,所以一直效益不错。公司无须费力经营,我更不太花心思去研究,时而报个营养方面的学习班练习烹饪,感觉自己像一种未经盛放的植物,在温室中慢慢萎谢。
恍惚听医生说我伤势严重,失血也很多。可我没有恐惧,因为知道罗森会给我最好的治疗,如果治疗无用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