疚和快意。
如果他之前死掉,我就还能住在那套房子里,朝阳公园边的房子。阳台上养了几盆花,月季和栀子,最后一次和前夫吵架,我们不知道谁把一盆满是花骨朵的栀子推到楼下,二十三楼,一声巨响。如果当时砸到路人就好了,我会站出来指证他,警察、检察官、法官,他们当然更相信女人,前夫会被判刑,路人最好不要砸死,这样属于情节较轻,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。但楼下并没有人,我拿着扫帚簸箕下去收拾,满地狼藉中,闻到栀子香气。前夫一直活着,没有判刑,没有心脏病,已经再婚,过得很好。
关静说了一半,我才渐渐听懂意思:“……不行不行,我哪里有时间回去,而且我没有做过刑事案,你知道吧,我一直就打打离婚案,从来没有进过看守所……这个案子,还是得找个有经验的本地律师。”
但关静没有放弃,她向来不容易放弃:“……你就当回来休个假,散散心,老闷在北京也不是个办法……”看来大家都知道我离了婚,“看守所嘛,没去过有什么关系,去一次就认识路了……你就当帮帮林凌,她也是好造孽,肯定是失手嘛,要不然她脑壳有包要去杀人?……”家乡话用“造孽”说一个人可怜,我有时候也会自我感觉“造孽”,但不知道用哪种定义,动词还是形容词。
晚上八点,我同意接下林凌的案子。关静是我和中学同学的最后联系,没有她,我是一个和那六年彻底断交的人,我不想这样,有时候对关静近乎谄媚。我高兴自己被拉到所有群里:小学同学、中学同学、大学同学、研究生同学,我给每个群发红包。春节回家,有人组织聚会,在桥头烧烤铺,我也去了,吃五串烤排骨。排骨腌过了,酱油齁住喉咙,我没有选择;不知道怎么回事,排骨一直送到我这桌来,且只有排骨,如果想吃鲫鱼和鸡胗,就得换张桌子。关静那天不在,没有人和我说话,我不敢换桌,后来大家都说要拍合影,我赶紧理理头发,站在第二排中间,照片发到群里,断续有人说,“顾小梦还是长那样啊”,“真的,就是发型变了”,有人议论我,这让我安心,就又发了一个红包。
外面渐渐暗下去,却始终没有降温,我走到后海边,吃一罐老北京酸奶,水面蒸腾热气,风也只显扰人。湖中有开黄鸭子电动船的情侣吵架,船剧烈摇摆,我知道舱下水草疯长,如果船真的倾翻,水草会缠住手脚,四下喧嚣,呼救不易,一场没有凶手的谋杀案。但过了一会儿,船平静下来,路灯探照之下,我看见两个人并排挤挤挨挨坐在一起,齐心协力把黄鸭子开回码头。有那么一会儿他们混淆了方向,但最终还是开到了正确的路上,很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