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赖老板像只烤架上扒皮鸭子,翻个身,又翻个身,几圈下来,被窝里热气都抖尽,还是睡不着。老板娘闷头大骂,做啥!要吃西北风到外头去吃!隔着被子横生脚,几乎把赖老板踹落到地板上。
赖老板不敢响,赶紧爬回来捂好。他有数,老婆并非凭空出气人,生意做不下去,谁心里都不痛快。再这样下去,真要吃西北风。想他赖明生摸爬滚打五十年,游过街,干过群架,下过岗,上过本地新闻,什扛不住,从没像最近个月这吃喝无味。今天这顿年夜饭,白酒过二两,他就不想再动。哈着冷气晃歇马路,回家躺下。
往年这天,赖老板吃酒到八九点钟,张大红脸直奔老友家,通宵麻将伺候。年关这副麻将,比年夜饭还要紧。输赢多少,不管,只管开心。赖老板最喜欢零点将至时候,香烟缭绕,打开窗,家家户户炮仗都蹿起来,渐渐吞没搓牌声音,眼底眼外,噼里啪啦阵乱响。赖老板听不清上家喊什,乱吃乱碰,碰错,三家大笑,他也跟着笑。胡闹到点宽,外面动静小,几人又卯足精神玩起来。六点散场,赖老板出来,走在满地厚厚红纸屑上,嘎吱嘎吱,鞋底不沾地面,像在大雪里。脚脚,他觉得自己踩在钱上,五十响,十五块,千响,五十块,万响,踩起来更加适意,软绵绵。
年到头做生意,若都在除夕夜放掉,能从脚下铺到哪条街呢,赖老板总是边走边盘算。走到自家店门口,卷帘门拉开,照例放支开年炮仗,千响大地红,讨个好彩头。然后回家,碗大馄饨下肚,安心睡去。
这半年来,赖老板生意越做越差。原来横幅满城,新年起不准放炮仗,放要罚款,从此谁还敢呀。做到年底,店里忽然回光返照,人人都想最后再过次手瘾。元旦前夜,卡在禁燃令口子上,城里像遭空袭样,硝烟弥漫,爆炸声此起彼伏,耳聋老人都嫌吵到吃不消。赖老板就坐在店里听,数,轰隆隆是高升炮,嘶叫乱蹿是礼花弹,噼噼啪啪是电光炮。坐到十点多,关张,他在自家门口点支万响财神到,响完,正好零点。
过这天,再没有人来买炮仗。赖老板炮仗生意,算是正式做到头。
到不到头,都是自己铺路。城里大大小小礼花店,并非全数倒闭。早有人劝,赖老板啊,这桩事体,总归是没办法。要,也去进点电子卖卖,蛮好,总算没有断掉这只生意头呀。
电什子!买来听个响,地上不留红,像什样子,有这种喜庆法吗!话虽这喊,赖老板毕竟还是胆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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