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些日子盖黄天,寝后土,穿是黄冠草履,吃是黄虀白饭,累,苦,九死生,鹿临川枕靠于寇边城坚实温热臂膀之间,只觉路艰辛苦楚终得报偿,十成十富足与心安,不留神便阖上眼睛。
梦来得快,却非是好梦。
梦里是霏霏烟雨,如画江南,远望群山宛宛,近看绿竹嬿嬿,显是他十六岁高中探花那日。
衣锦还乡,因怕前来围观乡民堵塞乡路,于是不坐车马,改乘舟楫。借风使船行得快,叶篷船,倏忽十里,也仍有听见风声乡民候在岸上,肩摩肩立着,脸贴脸盼着。
他打着柄红绸伞立在船头,甫望见对岸,便听见岸上乡民纷纷惊赞他翩翩少年,才貌无双,虽未“耳边听唤状元声”,倒也丝毫不逊风光。
忽然间,他在人群背后看见人,既无蓑衣也不打伞,拔缰立马于方高地,只是这遥遥望着自己。
四目相交,瞬亦如世,那人冲自己极是好看笑,便纵马而去。
自打父亲将个垂死少年带回家来,这声“大哥”他唤十年,鹿临川没想到自己会在最春风得意之时与他分别;更没想到这别就是杳无音信若干年,再相见竟是在大漠中妓寨里。
“大哥……余大哥,还有丁大哥,他们……他们都被叶千琅……”甫睁眼便从榻上惊坐而起,把抱住身边人,也不管对方知不知道自己口中余丁二人是谁,只不住瑟瑟颤抖,道,“大哥,你别走……”
“说过,只要在,你便不必再怕任何人。”寇边城轻抚鹿临川后背,柔声笑,“只是现下这屋里还有别人,想来你定愿意见见。”
鹿临川自知失态,借着寇边城身躯遮掩,悄悄拭把眼睛。
屋中确立着几个人,个年逾不惑名唤陈谦,眼眸狭长,面貌清癯,颇含仙骨道风;个年方十七名唤余童宁,圆脸方颌,南生北相,略有女儿姿态;还有个却是熟人,与寇叶二人在客栈里照过面,彼时他自称刀连城,肩扛龙纹宝刀,身玳瑁犀角,此刻却卸下胡人装扮,分明是个汉家英雄。
只见这人抱拳唤道:“高某来迟,探花郎无恙便好。”
鹿临川起身相迎,疑惑道:“高盟主,你们……如何都在这里?两位小公子呢?”
“两位小公子……”陈谦吞吞吐吐,半晌才道,“等与两位小公子失散。”
那姓高汉子还未开口,便听寇边城道:“锦衣卫虎视眈眈,穆赫似也蠢蠢欲动,不得不贸然将诸位请来。”
陈谦点点头,只说那日光顾着在大漠中奔逃,竟未察觉两位小公子走失,待发现人已失散,又担心锦衣卫会锲而不舍地追杀上来,于是聚首商量之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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