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与哈尔滨参与过设计工作,此外名山大川都没去过,也不听他说起要去。
其实鲁迅或木心惯于纸上乾坤、书中神游,并不热衷真旅行。
“什叫‘眼见为实’?”有回木心嗤道,“去过金字塔,拍张照,就算眼见为实?游客哲学,就是‘到此游’。”而他每次出门,即便坐地铁去曼哈顿见客,亦如临大事,各种聚会能推就推。
曾怨责他,因几次出行是他动议。他笑,说,这倒像母亲和姐姐,小时候见她们镜子前忙半天,头发怎弄法,衣服到底哪件,忽然说:
“弗去!”
英国行之后,直到二〇〇六年木心归国,两位与他最近友人,章学林、黄秋虹,数次安排他去法国、西班牙、奥地利、俄罗斯走走,他也弄得像是真,连连说起诸国人物与掌故,眉飞色舞,可是临到几乎订票之际,“弗去!”像是生谁气。其时已归国,听说这些,无可如何。
以揣度,那是他暮年黯然:早岁渴念经已褪色,年华、机会,俱皆失尽,远游欧洲之于木心,隆重而神圣,犹如声誉,迟迟到来,滋味已变,如他诗中所写:“庞贝城钥匙交给,庞贝已是废墟。”
日后耶鲁大学美术馆举办他毕生唯体面画展,开幕式他也不肯出席。
而少爷出门,便须体面。他要自己如昔年绅士般去到欧洲,如他少年时在无数译著中读到那样。刘丹与休莫斯盛情,足够体面,现在想来,也只九九四年那回,木心被说动,悄悄备齐他力所能及行头——正装、便装、礼帽、便帽,还亲手修改件浅白色细麻布背心——果真启程。
刘丹(左)、木心、亚历山大·梦露(右)
当然,有陪着。老去少爷哪有单独出行呢,何况随时举着录像机。
说你管自走动,别看,拍下来,以后可以剪辑。平日他绝少让人拍摄他,这回他都依从,孩子般羞笑着,跃跃欲试。所幸他那回好兴致,日后除由纽约两位电影人于二〇〇年为他拍摄纪录片,他唯日常影像,便是这份,那年他六十七岁,形貌举止,成熟而壮健。
真,木心全程扮演自己英国行,举止带着所有人自知被录像轻微紧张,渐渐展开他暗自修炼辈子潇洒。如今回看影像,他果真有风度,亦且老,如木心这样家伙老,便是风度啊。
然而如所料,他对英国严重失望:二战后欧陆,世纪末列强,岂能核对木心早岁在译作中下载十九世纪想象——虽然他只到英国——自莎士比亚到王尔德,他烙印般英国记忆(包括五十年代饰演哈姆雷特而风靡他那代中国人英国名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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