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思?不管什事,他总有话说,且老早说在那里。他喜欢玩弄字辞,而字辞大抵现成;但他真是在玩弄,对说下面这句话时,木心脸中肯:知道,那是他久藏心中、决定面对真实。他说:
人说视死如归,是视归如死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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葬礼那天,不料自行赶来陌生读者竟逾百位,签到,不知谁是谁,也不知从哪里来,如何地来。由各省市抵达浙江桐乡,颇费周折,便是就近从沪杭开车寻来,高速路也常会错过出口。木心初到那两年,曾几度迷失道中,累先生久等。
有位湖北来大学生在追思会上说,闻知噩耗,他放下功课,从武汉坐十五个钟头火车来这里,怀揣木心七本书,路读。又问人丛中另位小伙子哪里来,回说是烟台,也从微博看到讣告,放下事情,上火车,看他孩子脸,顶多大学年级。那天,总有七八位年轻人不约而同说,他们读木心时正当高中。高中少年,读得懂?再想想,木心在茅盾书屋读古书、读洋书,也就十几岁。
下午追思会上,乌镇外事导游沈晓玉说出件中午发生故事:林慧宜,中国台湾女士,上午随旅游团来到乌镇打听木心,要见先生。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她在对岸读木心,时年十六岁,此后与先生通过书信;二十多年来,自认水准远不及,不敢趋前见木心,其间留学德国,远嫁意大利,近时听说先生还乡,决定寻来乌镇。
于是陪同告诉林女士:“老先生逝世,上午是桐乡葬礼,下午三点你来参加追思会。”旅游团定两点离乌镇,中午,林女士走来昭明书院,独自默坐小时——那小时,先生正在熔化——离开前,她给导游留自己名姓与邮箱。
多像是四流剧本廉价情节,然而确有其人,是真事:本月来纽约侍奉老母,两位美国电影人在皇后美术馆又办场木心座谈会。早到,出门抽烟,迎面撞见前来赴会林女士,身边是异国夫君,还有他们小孩子。她认出,登时大哭,从包里取出木心给她沓信。原以为她是年少浪漫女书生,谈下来,结果她去欧洲修是康德与尼采,日后教是美学,只为眼界学问长进,能来见木心。
“他玩笑开得太大!”林女士哭笑莫辨地说,“自己走,偏要招那天来!”
木心读者在哪里?木心不知道,也不知道。听说有人读他书,他便夸口写篇《论读者》。多年来,若是传过两句读者赞美——虽然很少,虽然很迟——他会长久记得,倘若话说得好看,他能复述如背诵,每次不会说错。他说,他与世界关系只在读者,但他不见人。
读者想要见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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