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有时住夜便离去。二楼客房,开窗即是西邻竹梢。前年来时,车近东栅,但见先生满头白发候在宅院大门口;到去年,仅在客厅门帘处站着迎,如在冬日,他会当胸抱个老式暖水袋;到今年,先生艰于起立,就坐在沙发上等进屋趋前,俯身拢他拢:他日益像个小孩。翌日要走,便跟随他缓缓行到小门檐,待他颤巍巍立定——周身很轻很轻——给抱抱过,朝微微颔首,就撒开步子走。
他也不再费心维系俩勉力合谋欢谈。如母亲,他耳背,羞惭而无辜地看看——这是他老迈后新神情——听扬声对他叫。今年夏秋两次来,眼看他半碗汤,勉强几口米饭,就点起烟看们吞吃,满桌江南菜是本镇沈师傅做。饭后,七点刚过,先生便轻声而断然地说:“好,上去睡。”这在早先从未有过。回京通话,琐事交代过,他温静地说:“油尽灯枯。现在想都是死事。”沉默,不知该说什。久已听惯木心说及死亡:他人,或自己。他唯不去医院,也不谈起病与治病。
受寒,胃绞痛,失足跌跤,在纽约他就不给知道。总要自己熬过去,事后平然说起。二〇〇三年那次看望他,他正病中,久谈不支,便回卧室躺下缩着,进屋看他,他要走开。知道木心脾气。如今,小代、小杨也知道,说是先生日常梳洗律关门自理,略有不适、不便,就锁起房门。
这样地,直到十月底春阳来电话:“先生住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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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迈而无子女,临老起病是怎样心情?闻知长辈危急刻,晚生心绪又是怎样?木心不是父亲。父母倘若病危,会放下所有事,迅即赶去。差异便看这层?当春阳料理先生入院时,想,是赶去时候。北京诸事走不开,可以是理由,当春阳说先生回家,他还好——复检数据确是好——于是坐下。其时正筹划与两位老友联合展事,日日盯着做本随展画册。
小代、小杨,几年来已知尽心照料先生起居,但究竟不懂如何应对猝发危急,也不懂,何况木心年逾八旬——月初,由桐乡医院回到乌镇,不数日,先生即成天昏睡,几不进食。十月八九日,小代电话:“先生说胡话,怎办?”向宏立即派医生前往诊视:肺部感染,导致脑缺氧,脏器功能随时可能衰竭,必须入院抢救。
此是垂老之人入冬后常见症状。作难是怎样说服木心返回桐乡医院——先生从不就医,春阳竟能领着他去,已是奇迹——有两次小代把电话递给先生,他已说不成句话。“性命要紧啊先生!”大叫,话筒那边是极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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