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稳稳当当的手中接过咖啡总是令他感到十分适意。她的一头金发盘在头顶,用帽子盖着,脖子上带着一条双圈的人造珍珠项链,在他看来,她的脖子就像雪花石膏那样白皙。
总之,二十八岁的海因太太身上所散发的魅力令他有些困扰。倒咖啡的时候,她称他为“莫兰治安官”,然后还会用戴了手套的食指指指桌子另一头的蛋糕和薄荷糖,好像他自己没有看到似的。随后,她还会朝他露出好看的微笑,把咖啡具在托盘上放好,由他自己往咖啡里面放糖。
想到要告诉她卡尔的死讯,阿尔特深感不安。他一边开着车,一边挣扎着想用什么词,什么表达法才能把这个消息带给这个女人又不至于语无伦次。但是他想来想去都没个结果。
就在快到海因住所的米尔伦路上有一条停车道,八月份的时候治安官曾在那里摘过黑莓。他不由自主地在那里靠了边,因为他还没有准备好自己所要做的事情。他把阿贝尔的道奇车停下来,挂了空挡让引擎空转着,将最后一块黄箭口香糖放入齿间,望着通往海因家的道路。
他想,那座房子一看就知道是卡尔·海因建造的——方正、整齐、有一种粗犷的体面感,和周遭世界浑然一体,尽管同时也显得不那么热情好客。房子离大路大约有五十码的距离,周围三英亩的地方种满了紫苜蓿、草莓、树莓,还有一个个整整齐齐的菜园。卡尔以他一贯的迅速而彻底的风格把这块地清理了出来——他把木材卖给了托尔森兄弟,把砍下来的碎木屑堆在一起烧了,并且在一个冬天的时间里打好了全部基础。四月的时候,各种草莓、树莓就种了下去,一个梁柱结构的牲畜棚也建了起来;夏天,人们便看见卡尔在忙乎着砌墙和往炼砖上抹灰泥。他本来计划——至少在教堂里人们是这么说的——建造一座精致的孟加拉式平房,就像他父亲多年前在中央谷的家庭农场中建的那座房子样式一样。有人说,他要造壁炉边[1],以及一个超大的壁炉和壁龛,嵌入式的窗座和墙裙,还要做一个斜坡式的门廊,沿着入口要砌一段矮石墙。但是,开工之后他及时地发现自己的想法有点儿超出实际——正如他妻子所说,他是一个建造者,一个严苛的建造者,但不是个艺术家——比如说墙裙,就完全被省去了;他计划用河里的卵石建造的烟囱也没有像他父亲的房子(如今属于比约恩·安德烈亚森)那样高耸起来,而是用了炼砖来替代。他最后建成的是一座方正坚固的房子,屋顶上仔细地覆盖着香杉木瓦,显示着建造者一丝不苟的性格。
[1]位于壁炉两侧,可供人坐。
阿尔特·莫兰脚踩刹车,嘴里嚼着口香糖,默默地苦恼着,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