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。
皮影戏本来是要把演员藏在“亮子”背后唱。但这晚,忆秦娥是站在“亮子”旁边唱。并且村上还烧燃多年没用汽灯。下把个易家老屋场照得明光光、亮晃晃。连那些已经失明多年老人都说:
“亮,今晚咱九岩沟真亮堂!”
西湖山水还依旧,
憔悴难对满眼秋。
霜染丹枫寒林瘦,
不堪回首忆旧游……
忆秦娥唱得声情并茂,眼含热泪,她舅敲得精神抖擞,气血贲张。她随便个眼神,个手势,个移步,个呼吸,个换气,个拖腔,甚至个装饰音,她舅都能心领神会地给以充满生命活性与艺术张力回应。那是高手对高手心灵点化,是卯头对榫口紧致楔入,是门框对门扇严丝合缝,是老茶壶找见老壶盖美妙难言。好唱家旦与好敲家对脾气,合卯窍,那简直就是种极高级唱戏享受。这种享受,他们舅甥之间过去是有过好多次,但哪次都没有今天这般合拍、入辄、筋道、率性。两个从九岩沟走出去老戏骨,算是在家乡完成场堪称美妙绝伦精神生命对接。忆秦娥唱完,已是浑身震颤,泪眼婆娑,她先向父老乡亲弯下九十度腰,然后又深深给老舅鞠躬。老舅当下就捂住黑脸,哭得泣不成声。
老舅说:“他妈戏弄好,真是能享受死人。老舅现在死都值!”
忆秦娥就极其享受地留在老家,跟老舅、老爹起唱三夜皮影戏。
白天,她还到坡上放三天羊。他爹这些年,是直给女儿留着三只羊。羊养老再换新,反正直都保持着三只。
就在忆秦娥回来第四天,派出所乔所长开车找她来。
乔所长说,把你娘吓得跟啥样,家人分析来分析去,说你可能是回九岩沟。乔所长就开车找来。
乔所长刚办退休手续,现在是无官身轻。加之夫人去世,孩子也有孩子,倒把他弄成个更深度戏迷。他自称是忆秦娥“钢粉”。
忆秦娥本来是想回来住上月半载。在唱完三夜戏、放完三天羊后,她又去趟莲花庵。想在那里住上段时间。谁知莲花庵老住持,已经得乳腺癌去世。她突然面对老住持坐化塔,哭得长跪不起。
她是她舅搀起来。
舅说:“你还是得回去唱戏呢。听广播里说,小忆秦娥都出来。是咱娃,好事情嘛!各是各路数,你还有你观众、你戏迷。你那些戏,小忆秦娥还得好多年才能学像呢。到这个年岁,名角都得唱戏、教戏两不误。胡彩香要是没给你教几出戏,早都没她。就因为给你教戏,凉皮都卖不安生,现如今,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