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立不安。院子里已经燥热得连狗都伸长
舌头，可这些人却还在考场四周，身贴身子地来回攒动着。
终于临到易青娥。
她舅朝她看看，她就进去。
进到考场，她反回身，看见她舅
鼻子紧紧压在窗玻璃上，都变成塌鼻子，难看得很。
场子里坐
圈人。有人见她进来，就在她和窗外她舅之间，指指点点着。她明白，那是在说她和她舅关系呢。
考试开始。先让唱首歌。她会唱电影《闪闪红星》里“夜半三更盼天明”。这是小学老师教，胡彩香老师又给她点拨过。胡老师说她好多音都唱不准，顺几十遍，才让她舅听。舅说好多，关键是要大胆唱出声来。她就在考场里扬起脖项、放开喉咙唱起来。当唱到最高音“岭上开遍映山红”时，甚至都“炸音”。她嗓子痒得直想咳，可还是忍住，继续扯长脖子，把歌挣完。多少年后，易青娥成大名，还有老师在笑话她说：谁能想到，当时那
个山沟沟里瓜女子，日后在唱戏上，还能浪得那大名声呢。都说那天考试，娃可瓜。要不是看她舅在窗外监视着，有老师都差点笑得溜到桌子底下去。她舅是恶狠狠地朝这些嘲笑他外甥女评委，美美挖几眼，吓得大家才都严肃起来。
再下来是拔音阶。
有人敲扬琴，她跟着，个音个音地朝上走。这个提前也练过。胡老师说，她好几个音都不准。舅说，准不准都不怕，大声唱出来最要紧。千万不敢跟蚊子样嗡嗡嗡、哼哼哼就行。她就拼着命地唱，唱到最高音，又是惹得有人扭过头，捂住嘴，扑哧扑哧地笑个不住。反正她是豁出去。
高音拔完，也就考结束。她出来，舅就把她领回房。舅说：“发挥得很好。就要这样，唱戏，不把劲努圆还能行。”
她舅正给她打糖水，说让她润润嗓子呢，胡老师就冲进来。只见胡老师脚把舅椅子踢翻在地说：
“胡三元，你个臭流氓！原来你是知道那个狐狸精今天要当评委，才胡骚情，给人家把戏敲出花来呀！你等着，你个臭流氓等着，
要再不把你耍流氓告到公安局，都不是人生父母养。你就等着进局子去吧，臭流氓！”
说着，胡彩香又把洗脸盆架子也嘭地踢翻。
盆水哗啦啦泼地。
胡老师走。易青娥还吓得浑身直哆嗦。
她舅胡三元却定定地说：
“疯子，女疯子！你舅手背，碰上这号疯子。莫怕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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