复杂一些。故事里的姑娘经历这种肇事逃逸的意外后,除了撞击留下的悲伤凹痕,还能得到什么?
“等她在床上醒来,他已经离去,”大声读出书上的句子,“但他的气息还未消散。在玩具店里闹脾气的小孩淌下的泪水的气息……”
他突然顿住,失望地看向我。“这是啥鬼玩意儿?”他问,“我可没有汗臭。妈的,我都不流汗的。我买了一款特别的抑汗剂,全天二十四小时有效,不只喷腋窝,我全身都喷,手上都喷,一天至少喷两次。还有什么小孩……哥们儿,真是太倒胃口了。姑娘读了这么一个故事,会跟我好才怪。”
“读完吧,”我告诉他,“这是个好故事。写完的时候,我自己都哭了。”
“你可真行。”说,“你真是太行了。你知道我上次哭是什么时候吗?是我从山地自行车上摔下来,头摔破了要缝二十针的时候。很痛,我还没医保,所以他们给我缝针的时候,我没法像别人那样呼天抢地或自怜自艾,因为我还得考虑到哪里去凑医药费。我上一次哭就是这样。你哭了这回事,还真是挺感人的,但这无助于解决我的姑娘问题。”
“我想说,这绝对是个好故事,”我对他说,“我很高兴写了这个故事。”
“又没人叫你写一个好故事,”快抓狂了,“我是要你写一个能帮到我的故事。这个故事能帮你的朋友解决一个实际问题。就好比,我请你输血救我的命,你却写了一个好故事,在我的葬礼上边读边哭。”
“你可没死,”我说,“离死还早呢。”
“不,我快死了。”声嘶力竭,“真的,我真快死了。我很孤单,对我来说,孤单就他妈和死差不多。你不明白吗?我没有上幼儿园的话痨小孩,我没法和我的漂亮太太分享小孩说的聪明话。而这个故事呢?前些日子我整晚睡不着。我就躺在床上想:快了,我以色列的作家朋友就要抛给我一根救命稻草,我将不再孤单。当我沉浸在惬意的遐想中时,你正坐在那里写一个美妙的故事。”
短暂的停顿之后,我对说抱歉。短暂的停顿唤起了我的灵感。点点头,告诉我不用担心,他刚刚有点儿失态了,错都在他。他不该让我做这种傻事,但他太绝望了。“我一度忘了你对写作格外严格,要运用比喻、观察以及各种技巧。在我的想象中,写作要简单得多,也更有趣。不是什么旷世杰作,是某种更轻的东西。比如以‘我的朋友要我给他写个能帮他把姑娘吸引到床上去的故事’开头,再用点酷酷的后现代把戏结尾。你知道,没什么深意,但又不是普通的没深意。要性感的没深意。神秘。”
“我能写,”再次停顿之后,我对他说,“那种类型的我能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