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后差遣哨牙炳前往打听情况,始知日军从九月开始准许俘虏对外通讯,限写五十个英文字,不讲政治军事,只谈寻常生活,并须写在日军指定明信片上,检查通过始可放行。外面人亦可写明信片给俘虏,规则相同,先寄到“香港占领地总督部外事班”,检查后才送到俘虏手上。陆南才请仙蒂执笔,回信,但为免引起日军猜疑,只轻描淡写地请他保重身体,然后便不敢再写。张迪臣或有同样心思,故亦只寄回明信片。无论这是为保护对方,抑或为保护自己,陆南才都觉得这里面有在意温暖。他把唯明信片压在枕头底,每晚睡前重读,再重读,自此较少去欢得厅,宁可留在家里读信再读信,像守护撮微弱火种。
守护历程难免胆战心惊。日军开始用货船把英兵分批运到仙台、大阪、名古屋、广岛等地做苦工,十月初有艘“里斯本丸”载两千名英兵驶往日本,途中遭美国潜水艇攻击,下沉时,英兵跳海逃生,日兵竟对他们乱枪扫射,有八百多人被淹死或枪杀。生还者游泳到福建厦门,消息传回香港,哨牙炳转告陆南才,道:“南爷,美国佬炸萝卜头船,上面有英国鬼佬,死几百人!”
陆南才吓得从椅上跌倒,幸好哨牙炳立即说:“不过,南爷放心,那个人仍在马头涌,不在船上。”他不再用“鬼佬”称呼张迪臣。
张迪臣活着,陆南才遂更活得坚强,任劳任怨,成为日军总督部好跑腿。到十月下旬,盟军每隔几天即派机轰炸香港,目标主要是油库和船坞,飞机通常于天刚亮时出击,四架,五架,突然从远处飞来,呼隆隆划破天空,然后吱吱啸啸地投弹,似向地面狠狠吐痰,但常误中民居,阵巨响中,楼房哗啦啦倒塌,尘土弥漫盖天,呼喊声音在瓦砾之间此起彼落,这边刚停止哀号,那边又嚎啕大哭。陆南才初时被哭声惹得鼻酸,然而两三回后,听多听久,心里渐生漠然,更不曾想过自己住处亦有可能遭殃。或因前几年做兵时多番大难不死,自信命硬,死不就是死不,没有太担心。而且张迪臣仍在,他便绝对不可以死,关老爷会庇佑,否则他也没法从昔日河石镇熬到今天春园街。
陆南才只像孩子般想象过个死亡场面,而且想得几乎掉泪:在飞机向他住处投弹瞬间,另架飞机轰炸马头涌集中营,营房塌下,梁柱压住张迪臣,他在奄奄息之际高声呼喊陆南才名字,不理会身边有没有人,他决定把秘密向世人宣布。陆南才楼房亦中弹,块瓦片迎头把他击倒,眼睛被从额上流下鲜血遮挡,似被块红彤彤纱布盖脸,在恐怖吓人红色里,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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