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北京也不在乎。壮丽现代医院和几百年中国老药铺兼存并列,现代女学生和赤背老拳术师同住个院子,老北京也不在乎。学者、哲学家、圣人、娼妓、陰险政客、卖国贼、和尚、道士、太监,都来承受老北京阳光,老北京对他们律欢迎。在老北京,生活欢乐依然继续不断。乞丐社会、戏园子、京戏科班儿、踢毽子人联谊会、烤鸭子蒸螃蟹饭馆子、灯市、古玩街、庙会、婚丧礼仪行列,依然进展,永不停息。
若说老北京天坛,紫禁城,皇家宫殿会在轰炸下毁灭,那真是荒唐无稽。在日本军队占领许多城市之中,老北京,真是像个神仙福地,竟逃避破坏厄运。在老北京,不能慷慨激昂谈政治,谈时事,那样儿,你那老北京文化教养便是白璧微瑕,你也在老北京白住。北京话和别省份方言不同之点,不在母音子音上,而是在平静拍子和从容腔调儿,愉快而沉思,说话人只欣赏说话风趣而忘记时间。这种清闲,表现在言词中隐喻上。比如到市场买东西,叫“逛”市场,在月下步行叫“玩月”,飞机投弹叫“铁鸟下蛋”,被炸着叫“中航空奖券”。甚至于太阳袕伤口流血,居然会叫“挂彩”!死只是“翘辫子”,像叫花子倒毙于路旁样。
但是在北平,至少有个人是容易激动,那就是黛云,她在五月底从狱中释放出来。黛云不真正够“老北京”,她是属于具有政治意识尚武精神少壮中国。在她看来,已经发生这场战争决不是什大灾难,而是令人鼓舞求之不得机会,中华民族要对抗敌寇为国家求自由机会。若是解前些年中国含羞忍辱,就立刻明白这场战争之发生,适足以破除中国人心头郁闷,恢复心智平衡,发泄出储藏精力。中央z.府终于领导全国对抗日本,这消息好得几乎令人难信。若知道过去七年里,国家消沉,心理上挫败烦恼,对英明领袖和坚定国策期待,对全国各党派通力合作希望,就解如今全国团结抗战,在黛云看来,不啻是美梦实现。
黛云热心具有感染性,影响她侄子,也就是怀瑜孩子,甚至怀瑜太太。怀瑜已经回来,带着莺莺,他们住在德国饭店。他父亲已然去世,他孩子和妻子与黛云母亲同住,黛云母亲叫福娘,她已然回来,又恢复过去母子关系。
天,怀瑜来到黛云家里。他现在五十岁,小日本胡子已经变白。有钱,满阔气,穿着西服,戴着金边儿眼镜,也染上日本人习惯,比如在牙齿之间发出丝丝声音,叫仆人时拍拍手。
怀瑜儿子国璋,现在已是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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