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才菜车停过地方还零乱地扔着些冻坏白菜帮,田雨踌躇半天,终于下决心把这烂菜叶拿回家用水洗净,和张妈起用盐腌起来。她正忙着,门铃响,田雨打开门,发现门外站着个陌生中年男人,这人脸呈古铜色,满脸如刀刻般皱纹,看便知是常年从事室外劳动结果。你是田雨吗?陌生人问。
是,你是谁?找有事吗?田雨狐疑地问。能单独谈谈吗?不要有别人在场。田雨把陌生人带进客厅说:这里没有别人,你可以讲。从东北兴凯湖劳改农场来,姓名就不说,别人管叫老K,是个刑事犯,五四年因盗窃罪被判三年徒刑,刑满后就在兴凯湖农场就业,令尊田墨轩先生和同在个劳改队……田雨浑身震,急切地问道:父亲现在好吗?快说说。老K垂下眼皮,沉默会儿说:令尊已在个月前去世。田雨像遭到雷击般僵在那里,她妻时间大脑出现片空白,她仁立在客厅中央,久久不动,她丧失时空概念,恍惚间仿佛站在宇宙长河之岸,看浪涛滚滚,汹涌澎湃,轻轻风托着个灵魂朝她走来,在苍穹深远处,有如金石般声音悠悠飘来,袅袅如天赖……孩子,人类历史,不过是浪花中点泡沫。而苦难是人类品格试金石,把人置于苦难炼狱中,才能看到人性真谛和心灵狂飙闪电壮观,悲剧把人生善恶推向极端,它所提供人生哲理和历史教训是无可比拟。人性太复杂,它有种巨大包容性,让人失态迷狂,叫人切齿卑鄙,使人扼腕怯懦,令人轻蔑圆滑和世故,也有与之相对应冒险犯颜,极言直谏脊梁和风骨,举国皆吾敌,而不改其度。这就是人性双重性,世间万物不离其宗,譬如太阳,人类既然接受它喷薄时那种瑰丽,升腾时那种蓬勃,你就得接受它骄横中天炽烈,那是同时赐与你。……在茫茫暮色中,在宇宙长河之岸,田雨有种深刻生死感怀和宇宙苍凉感,但尽管苍凉,却并不伤感,微风托着个灵魂离去……田雨惊异地发现,自己竞没有眼泪,她静静地注视着老K,轻声说:请详细说说父亲情况。老K说:不瞒你说,这次出来,已经通知几个死者家属,每次都是哭得惊天动地,得耐心等着家属哭够才能谈话,有个教授老婆听到丈夫死讯,竞当场休克,还得把她送进医院,其实是从劳改农场逃出来,没有户口,没有钱和口粮配给,但有手艺,会偷,走遍全国也饿不死,但不宜抛头露面,碰上警察检查证件就麻烦,琢磨好几天,这类通知家属闲事还值不值得再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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