肿灰旧呢大衣,大衣钮扣脱得只剩下粒。他肚子像只塞满泥沙麻包袋,胀凸到大衣外面来,他那条裤子拉链,掉下半,露出里面束底裤带子。他脱鞋袜,双胖秃秃大脚,齐齐地合并着,搁在泥地上,冻得红通通。他头颅也十分胖大,头焦黄干枯短发,差不多脱落尽,露出粉红嫩头皮来。脸上两团痴肥腮帮子,松弛下垂,把他径半张着大嘴,扯成把弯弓。胖男人手中,正抓着把发花野草在逗玩,野草白絮子洒得他身。
罗伯娘搀着顺恩嫂,直把她引到胖男人眼前。顺恩嫂佝着腰,面对着那个胖男人,端详半晌。
“少爷——”顺恩嫂悄悄地叫声。胖男人张着空洞失神眼睛,征忡地望着顺恩嫂,脸上点表情也没有。
“少爷,是顺恩嫂。”顺恩嫂又凑近步,在胖男人耳边轻轻叫道。胖男人偏过头去,瞪着顺恩嫂,突然他咧开大嘴,嘻嘻地傻笑起来,口水从他嘴角流下来,挂挂滴到他衣襟上。顺恩嫂从腋下抽出块手帕来,凑向前去,替胖男人揩拭嘴角及衣襟上口涎,揩着揩着,她忽然张开瘦弱手臂,将胖男人那颗大头颅,紧紧地搂进她胸怀。
“少爷仔,——你还笑——你最可怜——夫人看见要疼死喽——”
顺恩嫂将她那干枯瘦脸,抵住胖男人秃秃头顶,呜咽地干泣起来。
“他们家祖坟,风水不好。”罗伯娘站在旁边,喃喃自语地说道。
“少爷仔——少爷仔——”顺恩嫂手臂围拥着胖男人头颅,瘦小身子,前后摇晃。
她直紧闭着眼睛,干瘪下塌嘴巴,张翕在抖动,声又声,凄症地呼唤着。
阵冬日暮风掠过去,满院子里那些芜蔓蒿草都萧萧瑟瑟抖响起来,把顺恩嫂身上那件宽大黑外衣吹得飘起,覆盖到胖男人身上。罗伯娘伫立在草丛中,她合起双手,抱在她大肚子上,觑起眼睛,仰面往那暮云沉沉天空望去,寒风把她那头白麻般粗发吹得统统飞张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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