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把黑白、彩色的纸张,进“屋”里点着,扔进金炉里烧,烤火兼驱蚊。宣传单烧起来火力差,味道臭,将就着用。他摞起一大把政见文宣来,依照烧纸钱手势哗哗地先“点钱”,手上折好一叠扇形纸,间或拇指沾点口水防滑。哟!数着数着有夹带其中的钞票掉了出来,赶快折得小小的塞进裤腰袋里,要不然,暂压在那泉州“虎爷”座下也行,掉不了。(谁敢在太岁爷脚下揩油?)
继续喝酒、吃菜。
吃菜?海产摊的老板秃头阿义收摊时,便把客人吃剩的牛肉片、螺肉、鸭肠等菜尾①用几个保丽龙②盘子给他留在供桌后首的左脚下。运气好时,有整盘的咸酥虾(虾头部分居多,更好)。他也不白吃人家的,遇到摊子上有人掀桌闹事不知节制,胆敢对老板阿义动手动脚的话,他操起一根预藏的角木(前半截用铁钉插得像根狼牙棒似的),打伤了人他“顶了”进去蹲几天,出来了,马上有满桌酒菜等他,一切“家当”也有人替他看着。
他算是打出一片天下,站住脚了。很多外地游子对故乡的回忆中,他和土地庙是密不可分的两个二而一的鲜明景象。人们不记得他何时开始存在,倒是全知道他因何存在。在很久很久以前(故事大多这么开头),有某位银楼的老板到庙里许愿掷筊③时,用斜眼瞅了瞅这个肮脏且睡相不佳的流浪汉,便“顺便”许了个大约是希望此人消失的附愿,没想到一掷掷出个哭杯④之后,杯筊落地竟生根了似的,“拔”都拔不起来。这下可怎么办?一连十天半个月没有人敢动它,银楼老板病倒了。有钱人病了,小老百姓们能不开心?故事从银楼传开来,隔好几村的乩童也跑来了,庙里空前热闹滚滚,香火油钱都满了出来,扶老携幼的信徒不绝于途。村长高兴了。
言归正传。现在他喝光了一瓶米酒,大约是“夜巡”的时候了。大水沟旁妓女户的老板土虱最喜欢他,说他是提了土地公的红灯笼来了,红灯配绿灯,大吉大利。有些年老珠黄的老妓女乏人问津风头不再,喝了闷酒便脱光了衣服四处拍门闹房。他见了一把抱起老妓女进房搞定,但从不过夜。这老妓女隔天便全身酸痛休业一天,忙着四下宣传说那男人是发春的公牛,话中暗示自己风韵犹存,尚有男人为她发痴的意思。双方各有所获,皆大欢喜。
当他出巡时,走夜路的人见着他并不觉害怕,反倒扫去了黑夜里森森凄凉的恐惧感。他是个生气充沛的重要人物,夜的神将。
有人家里小孩不读书,大人打骂不听屡次不改,便说:“明天带你去土地公庙注册!”俨然认同了他的谋生本领,而且好似他应该开班授徒了。他们赌气说这话时,心中并没有侮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