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他们是优美高尚,很爱文艺。但因为都从小生长在幸福里,所以不爱俄国小说……。俄国小说多描写下等人,实在和这样家庭也不合。二十五斤?不管他。那,他们看看什书呢?——裴伦诗?吉支〔7〕?不行,都不稳当。——哦,有,他们都爱看《理想之良人》〔8〕。虽然没有见过这部书,但既然连大学教授也那称赞他,想来他们也定都爱看,你也看,也看,——他们人本,这家庭里共有两本,……"他觉得胃里有点空虚,放下笔,用两只手支着头,教自己头像地球仪似在两个柱子间挂着。
"……他们两人正在用午餐,"他想,"桌上铺雪白布;厨子送上菜来,——中国菜。什二十五斤?不管他。为什倒是中国菜?西洋人说,中国菜最进步,最好吃,最合于卫生〔8〕:所以他们采用中国菜。送来是第碗,但这第碗是什呢?……"
"劈柴,……"
他吃惊回过头去看,靠左肩,便立着他自己家里主妇,两只阴凄凄眼睛恰恰钉住他脸。
"什?"他以为她来搅扰他创作,颇有些愤怒。
"劈架,都用完,今天买些。前回还是十斤两吊四,今天就要两吊六。想给他两吊五,好不好?"
"好好,就是两吊五。"
"称得太吃亏。他定只肯算二十四斤半;想就算他二十三斤半,好不好?"
"好好,就算他二十三斤半。"
"那,五五二十五,三五十五,……"
"唔唔,五五二十五,三五十五,……"他也说不下去,停会,忽而奋然抓起笔来,就在写着行""绿格纸上起算草,起好久,这才仰起头来说道:
"五吊八!"
"那是,这里不够,还差八九个……。"
他抽开书桌抽屉,把抓起所有铜元,不下二三十,放在她摊开手掌上,看她出房,才又回过头来向书桌。他觉得头里面很胀满,似乎桠桠叉叉全被木柴填满,五五二十五,脑皮质上还印着许多散乱亚剌伯数目字。他很深吸口气,又用力呼出,仿佛要借此赶出脑里劈柴,五五二十五和亚刺伯数字来。果然,吁气之后,心地也就轻松不少,于是仍复恍恍忽忽想——"什菜?菜倒不妨奇特点。滑溜里脊,虾子海参,实在太凡庸。偏要说他们吃是龙虎斗。但龙虎斗又是什呢?有人说是蛇和猫,是广东贵重菜,非大宴会不吃。但在江苏饭馆菜单上就见过这名目,江苏人似乎不吃蛇和猫,恐怕就如谁所说,是蛙和鳝鱼。现在假定这主人和主妇为那里人呢?——不管他。总而言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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