奥芒德·德吉斯。十一年前,他去圣迪济耶行宫求见玛丽·斯图亚特时,曾见过奥芒德一面,至今印象深刻。此人相貌英俊、衣着讲究,但总叫人不寒而栗。
夏尔国王语气咄咄逼人,诘问沃尔辛厄姆,伊丽莎白是否果真有必要囚禁玛丽·斯图亚特、法国先王之后、遭废黜的苏格兰女王、他夏尔的长嫂。按说沃尔辛厄姆通晓《箴言》,该记得那句“回答柔和,使怒消退”,可他却得理不饶人——清教徒一概如此。结果夏尔国王对他们冷若冰霜。
那之后,内德格外小心,既然这位主子不懂屈伸,他就着意随和可亲。在穿着上,他效仿身份低微的外交使节,并不拘泥信仰。这天,他穿了件菘蓝色紧身外套,袖子开衩,露出浅黄褐色的里子。这种打扮在巴黎并不显眼,不过和坚持一身黑衣的沃尔辛厄姆相比则要得体得多,他希望能借此转移视线。
内德站在阁楼窗户前,目光掠过塞纳河,凝望巴黎圣母院塔楼。烟玻璃镜子旁,摆着玛格丽送他的一张小像。画中的玛格丽皮肤白皙、面颊桃红,不似真人,只有那一头浓密的鬈发和让他痴迷的狡黠笑容惟妙惟肖。
内德依然痴情于她。两年前,他明白玛格丽绝不会抛下丈夫,不得不面对现实。他没了盼望,热情之火渐渐烧尽,但不曾熄灭,或许会一直烧下去。
王桥一直没有消息。巴尼音信全无,应该还在海上。他和玛格丽约定互不通信,免得徒增苦恼。从英格兰启程之前,内德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撤销斯蒂文·林肯的逮捕令,理由是不可听信丹·科布利一面之词。既然玛格丽要为天主教徒带去慰藉,将之视为神圣的使命,那内德就绝不会让丹·科布利坏事。
内德对着镜子正了正蕾丝领子,想起前一天晚上看的那出戏,忍俊不禁。那本喜剧叫作《情敌》,极富新意,剧中人物不过是些普通人,对白自然,不是韵文,主角是两个年轻男子,打算绑架同一个姑娘,结果出人意料,这女子是其中一人的胞妹。整个故事发生在短短的一段街面,只有这一个布景,时间上从头至尾不出一天。不管是在伦敦还是巴黎,内德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精妙的戏目。
内德正要出门,这时下人进来了,用法语说:“有个妇人上门来,说全巴黎再也找不到更便宜的纸和墨了。这是她的原话。要不要让她进来?”
内德负责替沃尔辛厄姆起草给女王和塞西尔的密函,并译成密文,平时要耗用大量的纸和墨,这两样花销都不小,而女王对手下人从来吝啬,探子也不例外,内德也习惯了货比三家。他问道:“弗朗西斯爵士在做什么?”
“习读《圣经》。”
“那来得及。让她上来吧。”
等了一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