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
第二天早晨,是全家最迟起来人,醒来还闭着眼睛想,早点是不是应当继续绝食下去?昨天抽大烟闹朱砂手事,给不安还没有解开,她使想到几件事:记得妈跟别人说过,爸爸在日本吃花酒,家挨家,吃整条街,从天黑吃到天亮。妈就在家里守到天亮,等着个醉丈夫回来。又记得们住在城里时,每次到城南游艺园听夜戏回来,车子从胭脂胡同、韩家潭穿过时,宋妈总会把从睡梦中推醒:“醒醒,醒醒,大小姐!看,多亮!”睁开眼,原来正经过辉煌光亮胡同,各家门前挂着围小电灯扎彩镜框,上面写着什“弟弟”“黛玉”“绿琴”等等字样,奶妈跟说过,兰姨娘没到施伯伯家,也是在这种地方住。他们是刮男人钱、毁男人家坏东西!因为这样,所以看到爸和兰姨娘那样事,觉得使妈受委屈,使们都受委屈。把原来喜欢兰姨娘心,打大大折扣,又恨,又怕。
起床,要到前院去,经过厢房时,晃眼看见兰姨娘正在墙前桌上摸骨牌,玩她过五关斩六将,装着没看见,直走过去,因为心中还恨恨。
“英子!”兰姨娘隔着窗子在叫。
不得不进屋,兰姨娘推开桌上骨牌,站起来拉着手,温柔地说:
“看你这孩子,昨天晚上把眼睛都哭肿,饭也没吃。”她抚摩着头发,绷着劲儿,点笑容都没有。她又说:
“别难过,后天就是七月十五,你要提什样莲花灯,兰姨娘给你买。”
摇摇头,她又自管自地接着说:
“你不是说要特别花样吗?帮你做个西瓜灯,好?要把瓜吃空,皮削脱,剩薄薄格层瓤子,里面点上灯,透明格,蛮有趣。”
兰姨娘话说多,就不由得带她家乡口音,轻轻软软,多好听!被她说得回心转意,点点头。
她见答应也很高兴,忽然又闲话问:
“昨天跟你爸瞎三话四,讲到半夜那只四眼狗是什人?”
“四眼狗?”不懂。
兰姨娘淘气地笑,她用手掌从脸上向下抹,手指弯成两个圈,往眼睛上比:
“喏!就是这个人呀!”
“啊——那是德先叔。”
这时,不知是什心情,忽然使站在德先叔这边,有意把德先叔叫得亲热些,并且说:
“他是很有学问,所以要戴眼镜。他在北京大学念书,爸说,他是顶、顶、顶新新青年,很不起!”挑着大拇指说,很有把兰姨娘卑贱身份更压下去意思。
“原来是大学生呀!”兰姨娘倒也缓和,“那就是你妈说过,常住在你们家躲风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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