农历四月,急骤升高气温宣告结束白鹿原本来就短暂春天,进入初夏季节。满原麦子从墨绿中泛出抹蛋白色,方绺已经黄熟大麦和青稞夹缀在大片麦田中间,大地呈现出类似孕妇临产前神圣和安谧。从气象和节令上判断,似乎与已往无数个春夏之交时节景致没有什大差异,无论穷或富庄稼人,只是习惯性地比较着今年节令比去年提早几天或者推迟小半月,穷庄稼人总是比富裕庄稼人更多些念叨和嘟囔罢,也是因为他们更加迫不及待地要收获小麦,以减少借贷次数和数量。迎接果实成熟期待,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迫切。眼巴巴瞅着麦子天天由绿变黄,急性子庄稼人提着镰刀拉着独轮小车走到田头,捉住麦穗捏捏瞅瞅,麦粒还是鼓胀水豆儿,惋叹声“外黄里不黄喀”!于是就提上镰刀拉上小推车回家去。突然场温腾腾热燥燥南风持续夜半天,麦子竟然干得断穗掉粒,于是千家万户男人女人大声叹着“麦黄晌蚕老时”古训拥向田野,唰唰嚓嚓镰刀刈断麦秆声浪就喧哗起来。就在那神秘短促响里,麦子熟透;就在那神秘时里,蚕儿上族网茧……
公元九四九年五月二十日,成为白鹿原社会气候里神秘短促晌或时,永久性地改变本原历史。
黑娃听到电话铃响,心里跳;每次电话铃声响,都好像首先撞击不是耳膜而是心脏。黑娃抓起话机扣到耳朵上,方知是县西四十里处麻坊镇哨卡打来。哨兵嗓门有点粘涩:“位少校军官要过哨卡,要到县里找你。鹿营长,你说放不放他过卡子?他不说他姓名,也不报他来处,却是叫问你鹿营长还喜欢不喜欢吃冰糖……”
黑娃搞不清有多长时间自己都处于种无知觉状态,灵醒过来后,发现话机还扣在左耳朵上,汗水顺着话机下端滴滴到手心里。他已经忘记刚才是怎回答哨兵,耳机里早已变成片冷寂盲音。他判断不出自己现在比接电话以前更加慌乱,还是更加沉静,却努力回想刚才在电话里自己是怎样问答哨兵间询,或者根本就没有作任何回答?他颤抖着手摇起搅把儿,直摇得黑色电话机在桌子上发摆子似颤抖,终于到那个不再粘涩嗓门讨封似他说:“放心吧鹿营长,早已放过。给少校挡辆道奇卡车,坐上走半晌,说不定这阵儿都跷进你门坎咧!”黑娃放下电话跨出门去,门外片静寂。旋即又走进屋子,扯下毛巾直接塞进盆架下边水桶里醮水,使劲擦试汗腻腻脸颊和脖颈,然后又脱上衣和长裤,用马勺舀起凉水往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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