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“姓黄,”那些笑意好似化在字的里边,字并不美,好听。
“不常回娘家?”他似乎好容易抓到一点,再也不肯放松。
“永远不回去,”她拍着菱的头发说,“他们不许我回去。”
“怎么?”
她又笑了笑,可是眉头皱上了些,“他们不要我啦!”
“那可太——”老李想不出太怎么来。
“菱,来,跟我玩去。”她拉着菱往外走。
“我也去!”英抱起一堆玩物,跟着往外走。
她走到门口,脸稍微向内一偏,微微一点头。老李又没想起说什么好。
他独自看着那个红萝卜,手插在裤袋里,“为什么娘家不要她了呢?”
二
李太太大胜而归。十个手指没有一个不被麻绳杀成了红印的,双手不知一共提着多少个包儿。鼻尖冻得象个山里红,可是威风凛凛,屋门就好似凯旋门。二十块只剩了一毛零俩子儿,还没打酱油,买羊肉,和许多零碎儿。老李不便说什么,也没夸她。她专等丈夫发问,以便开始展览战利品,他始终没言语。她叹了口气,“羊肉还没买呢!”他哼了一声。
老李心中直责备自己:为什么不问她两句,哪怕是责备她呢,不也可以打破僵局吗?可是只哼了一声!他知道他的心是没在家,对于她好是看过两三次的电影片子,完全不感兴趣。
丁二爷来了,来送张家给干女的年礼。英们一听丁二大爷来了,立刻倒戈,觉得马婶儿一点也不可爱了,急忙跑过来,把玩艺全放在丁二大爷的怀里。丁二爷在张大嫂眼中是块废物,可是在英们看,他是无价之宝。
老李对丁二爷没什么可说的。可是太太仿佛得着谈话的对手。她说的,丁二爷不但懂得,而且有同情的欣赏。
“天可真冷!”她说。
“够瞧的!滴水成冰!年底下,正冷的时候!”他加上了些注解。
“口蘑怎那么贵呀!”李太太叹息。
“要不怎么说‘口’蘑呢,贵,不贱,真不贱!”丁二爷也叹息着。
老李要笑,又觉得该哭。丁二爷是废物,当然说废话,可是自己的妻子和废物谈得有来有去的!打算夫妇和睦,老李自己非也变成个丁二爷不可:可是谁甘于作废物,说废话!“您坐着,我出去有点事,”老李抓起帽子走了出去。他走后,太太把买来的东西全和丁二爷研究了一番,他给每件都顺着她的口气加上些有分量的形容:很好,真便宜,太贵……李太太越说越高兴,以为丁二爷是天下唯一能了解她的人。英们也爱他。英说,“二大爷当牛!”二大爷立刻说,“当牛,当牛,我当牛!”菱说,“二大,举菱高高!”二大立刻把她举起来,“举高高,举菱高高!”把二大爷和爸比较起来,爸真不能算个好玩的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