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家家户户都黑灯瞎火——七号里住的人家,压根儿就没有灯油,也没有煤。
宪兵拿电筒往窗户上刷地照去,白巡长吓得直冒汗。至少有三户人家没把窗户给糊黑。李四爷忍不住骂出声来了:"他妈的——!我连浆子都给了,怎么……"
白巡长知道事情闹大了。为了这,他就得丢差事。他气急败坏地连忙问道:"为什么不把窗户糊起来?为什么?李四爷跟我不是嘱咐又嘱咐吗?"他这话是冲七号的人说的,可主要还是讲给日本人听,好洗刷他自己和李四爷。"真对不住,"站在一边的一个女人可怜巴巴地说,"孩子把浆子给吃了,白巡长,给我们说几句好话吧,一年四季孩子们都没见过白面。"
白巡长没了话说。
日本宪兵懂的中国话不多,听不懂那个女人说的是什么。他不分青红皂白,上去就给了李四爷两嘴巴。
李四爷楞住了。虽说为了生活他得走街串巷,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,可他从来没跟人动过手;要是看见别人打架,不管人家拿的是棍棒还是刀枪,他都要冒着危险把人家拽开。
他气炸了肺。他忘记了自己一向反对动武,忘记了自己谨小慎微的处世哲学,只看见眼前站着两畜牲,连个白了胡子的老头也敢打。他从容不迫,一声没吭,举起手来,照着日本人的脸就是一下子。他忽然觉着非常痛快,得意。他没作声,把所有的劲儿全用在拳头上了。
宪兵的大皮靴,照着李老人的腿一阵猛踢,老人倒下了。
白巡长不敢拦,他想救出自己的老伙伴,可又惹不起那两个发了狂的野兽。
院子里的人谁也没动一动。老人抱住一个宪兵的腿,把他拖倒在地,两人就在院子里滚成一团。
另一个宪兵,跟着地上滚的人转来转去,找准机会,冲着老人的太阳穴就是一下,李老人一下子就不动了。
两个宪兵住了手,叫白巡长把所有没把窗户糊严实的住户,都抓走下狱。
宪兵和白巡长都走了,院子里的人一窝蜂似的围上了李四爷。自从他当了里长,不知道挨了他们多少骂。那是贫困逼得他们平白无故地骂人。如今,为了他们,他躺下起不来了。大家都哭了。
大伙儿把李四爷抬回家,四爷两个多小时人事不知。虽说还没有解除警报,四大妈什么也不管不顾了,大声哭了许久。她升着了火,给老人烧开水喝。小羊圈的人把警报忘了个一干二净,进进出出,都来看李四爷。
凌晨两点才解除警报。祁老人一直没睡下。他过一小会儿就走出来看看韵梅,然后回到自个儿屋里躺下。
韵梅披了一件破棉袄,靠在门框上,再不就半醒半睡地坐在门前台阶上。她很想去看看李四爷,可又不敢走开。不管是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