法呢?她也没能忘小崔,到他生日祭日,或他们结婚日子,她不敢明言,却暗中落泪。她特别怕听"日本人"三个字,每逢听到,她眼就发直,忽然楞起来!
程长顺看出来这些,而决定言不发。他知道他必须卖力气,多挣钱,能使她吃得好点,穿得好点,她就必能满意,渐渐忘小崔。同时,他不敢再当着她讲论日本人,甚至于连"东洋"两个字也不提。
由买卖旧纸破瓶子,他慢慢放胆收买旧衣服破鞋。他看见别人用极低价钱能买到套沙发,或套讲究桌椅。他可不敢去买,即使他得到机会。他知道现在北平,能穿能用旧东西比沙发和好木器更有用处与出路。可是,他所知道,别人也知道。自从他作打鼓儿,这行人忽然增加两倍。大家都看出来:北平是越来越穷,人们也越会卖东西,和买东西——卖顶好,买次好;卖次好,买不甚好;卖不甚好,买坏……同行多,势必发生竞争。他所愿买入,也是别人愿弄到手。他不得不多出价钱,多出便少赚。他又想出办法来。他请求外婆与太太帮他忙,把收进东西该洗刷由她们加以洗刷,该缝补缝补齐整。虽然她们不能整旧如新,可究竟能使破烂东西稍微改观,也就可以多卖几个钱。这样,外婆与太太也就有事作。
在破旧衣裳鞋帽而外,铜铁铅锡都最值钱。日本人除教北平人按月献铜献铁之外,还到处去收买它们;只要能买到,就不怕没有出路。长顺可是不肯买卖铜铁。他知道他自己不买,别人还是照样收进来,而后转卖给日本人。但是,他下决心不动铜铁,为是证明自己还有点良心,不肯替日本人搜集作炮弹——打中国人炮弹——原料。
自从他选取这行营业,他就有心闭上眼瞎混,不关心别,而只求使家三口冻不着,饿不着。可是,天到晚穿大街过小巷,他好象不知不觉把手指按在北平腕脉上。他看出来:破衣服值钱,因为日本人统制棉纱;块破铁也有价值,因为日本人搜刮废铁。同时,他也看出:北平中等人家已多数保持不住"中等",因为他们已开始卖东西;而穷苦人家已降落到无衣无食。有时候,他接过来件女短袄或小衣服,还滚热呢——刚刚由女人或小儿身上脱下来!他还咬着牙问价还价,可是心中真想哭。他不由多添钱,忘他是作生意呢!买成或没买成这样件衣服之后,他会挑着担子走出老远,迷迷糊糊忘记敲打手中小鼓!他知道北平是"完"!
从个老人手中,他买根乌木杆,白铜嘴长烟管。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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