宣耐着烦说:"二叔去打听唱戏不唱!不是六号现在就唱戏!"
很勉强,小顺儿随着爸爸进街门。到院内,他把爸爸拉到祖母屋中去。
南屋里很凉,老太太今天精神不错,正围着被子在炕上给小顺儿补袜子呢。做几针,她就得把小破袜子放下,手伸到被子里去取暖。
瑞宣脸上本来就怪难过样子,看到母亲屋里还没升火,就更难看。
老太太看出儿子脸色与神气不对。母亲心是儿女们感情温度表。"又怎?老大!"
瑞宣虽是个感情相当丰富人,可是很不喜欢中国人动不动就流泪。自从北平陷落,他特别注意控制自己,虽然有多少多少次他都想痛哭。他不大爱看旧剧。许多原因中之是:旧剧中往往在悲时候忽然瞎闹打趣,和悲本身因哭得太凶太容易而使人很难过要发笑。可是,他看过回《宁武关》;他受极大感动。他觉得个壮烈英武战士,在殉国之前去别母,是人世间悲惨极度,只有最大责任心才能胜过母子永别苦痛,才不至于马上碎心断肠!假若宁武关不是别母而是别父,瑞宣想,它便不能成为最悲悲剧。这出戏使他当时落泪,而且在每想起来时候心中还很难过——想到这出戏,他不由便想起自己母亲!
现在,听母亲叫他,他忽然又想起那出戏。他泪要落出来。他晓得自己不是周遇吉,但是,现在失陷是太原——情形危急很象明末!
他忍住泪,可也没能说出什来。
"老大!"母亲从炕席下摸出三五个栗子来,给小顺儿,叫他出去玩。"老二到底是怎回事?"
瑞宣依实报告给母亲,而后说:"他根本不该和那样人来往,更不应该把家中秘密告诉那样人!蓝东阳是个无聊人,老二也是个无聊人;可是蓝东阳无聊而有野心,老二无聊而没心没肺;所以老二吃亏。假若老二不是那无聊,不是那无心少肺,蓝东阳就根本不敢欺侮他。假若老二不是那无聊,他满可以不必怕东阳而不敢再上学去。他好事,又胆小,所以就这不明不白失业!""可是,老二藏在家里就准保平安没事吗?万姓蓝还没有忘这回事,不是还可以去报告吗?"
"那——"瑞宣楞住。他太注意老二无聊,而始终以为老二不敢到学校去是白天见鬼。他忽略蓝东阳是可以认真去卖友求荣。"那——老二是不会逃走,问过他!"
"那个姓蓝要真去报告,你和老二恐怕都得教日本人抓去吧?钱先生受那大苦处,不是因为有人给他报告吗?"
瑞宣心中打开鼓。他看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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