着三家子人。再过去,还有家,里外两个院子,有二十多间房,住着至少有七八家子,而且人品很不齐。这可以算作个大杂院。祁老太爷不大看得起这个院子,所以拿那院子人并不当作街坊看待;为掩饰真正理由,他总说那个院子只有少半在"胸"里,而多半在葫芦腰里,所以不能算作近邻,倒好象"胸"与"腰"相隔有十几里路似。
把大杂院除外,祁老人对其余五个院子看待也有等级。最被他重视是由西数第个——门牌号——路南门。这个门里住着家姓钱,他们搬走过次,可是不久又搬回来,前后在这里已住过十五六年。钱老夫妇和天佑同辈,他两个少爷都和瑞宣同过学。现在,大少爷已结婚,二少爷也定婚而还未娶。在般人眼中,钱家人都有点奇怪。他们对人,无论是谁,都极有礼貌,可是也都保持着个相当距离,好象对谁都看得起,又都看不起。他们家人服装都永远落后十年,或二十年,到如今,钱老先生到冬天还戴红呢子大风帽。他家妇女似乎永远不出大门步;遇必要时候,她们必须在门口买点针线或青菜什,也只把门开开点缝子,仿佛怕走漏门中什秘密似。他们男人虽然也和别家样出来进去,可是他们行动都象极留着神,好使别人莫测高深。钱老先生没有作事,很少出门;只有在他脸上有点酒意时候,才穿着古老衣服在门口立会儿,仰头看着槐花,或向儿童们笑笑。他们家境如何?他们有什人生乐趣?有什生活上痛苦?都没有人知道。他们院子里几乎永远没有任何响动。遇上胡同里有什娶亲,出殡,或是来跑旱船或耍猴子,大家都出来看看热闹,只有钱家门照旧关得严严。他们不象是过日子,而倒象终年躲债或避难呢。
在全胡同里,只有祁老人和瑞宣常到钱家来,知道些钱家"秘密"。其实,钱家并没有什秘密。祁老人心中很明白这个,但是不愿对别人说。这样,他就仿佛有种替钱家保守秘密责任似,而增高自己身分。
钱家院子不大,而满种着花。祁老人花苗花种就有许多是由这里得来。钱老先生屋里,除鲜花,便是旧书与破字画。他每天工作便是浇花,看书,画画,和吟诗。到特别高兴时候,他才喝两盅自己泡茵陈酒。钱老先生是个诗人。他诗不给别人看,而只供他自己吟味。他生活是按照着他理想安排,并不管行得通行不通。他有时候挨饿,挨饿他也不出声。他大少爷在中学教几点钟书,在趣味上也颇有父风。二少爷是这家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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