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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不知道何时能出狱,妻子介女流,连来狱中探视都不许。亲族中,只有女婿杨敞任个小官职,而且素来胆小怕事,根本不能指望。至于朋友,只有任安能倾力相救,但他远赴蜀地,恐怕还不知道自己遇难。田仁虽然已经回到长安,天子面前也说得上话,但至今不曾露面,想是怕惹祸上身。其他人本来就交接不多,更何况这次是当面触怒天子,人人避之不及,怎会有人肯替他分辨?
司马迁虽然向疏于交游,但从未如此孤立无援,像是被举世遗弃般,心中片荒寒悲冷。
眼下,他只能盼李陵能早日逃回来,这样他便可脱罪。然而李陵会回来吗?何时才能回来?若他十年不回,便要在这牢狱中苦捱十年?而且,天子之怒并不纯然为李陵,定然不会全然无罪,总要加些罪名。
他越想心越乱,在囚室里走来走去,脚上镣铐不停拖响。
“做什?!”狱吏闻声赶过来,手里握着木锤,隔着木栏向他捣过来。
司马迁胸口被捣中,阵痛楚,却不闪不避,怒目问道:“何时审讯?”
“想被审?好,就来审审你!”狱吏取钥匙开锁,把推开门,两步跨进来,挥起木锤就打。
司马迁重重挨几下,怒气顿时无影无踪,忙蹲下来抱着头,咬牙捱着。那狱吏狠狠敲打十几锤,又脚把司马迁踢翻,才骂着离开。
司马迁躺在地上,遍体疼痛,心中气闷,喉咙中发出梗涩之声,又像哭,又像笑。
良久,平静下来后,他才告诫自己:以后再不可这样,你得留着命,你史记才写半。你若这样死掉,连条野狗都不如。
他渐渐振作起来,这囚室中没人说话,很是安静,时间又多,虽然没有笔墨,却可以打腹稿。于是他便篇篇在心里细细酝酿,遍遍默诵,死死记牢。
这样,他又浑然忘记时日和处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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