客店楼上,硃安世被声马嘶吵醒,他是个魁梧汉子,年过三十,两道浓眉,部络腮浓须。
听得出是自己那匹马,硃安世忙跳起身,扒到窗边,透过窗棂四下查看:街市上片寂静,稀落几个路人;客店里却人声喧哗,正是暮食时间。再看马厩边,并无人影,厩里十几匹马,其他马三五聚在处,低头吃草料,唯有他马傲然不群,独在边,虽然满身泥污,却昂首奋尾、四蹄踢踏,看来已经恢复元气。
硃安世伸出拇指,在唇髭上划,朝那马点头笑笑,才放心回去穿衣。
前日,刘彘试乘汗血马,选便是这匹。当时这马金鞍玉勒、锦妆绣饰,身负刘彘,列在马队之首,身后百余名乐府骑吹乐工,击鼓吹箫、奏角鸣笳,高唱刘彘所作《西极天马歌》[《汉书·武帝纪》:(太初)四年春,贰师将军广利斩大宛王首,获汗血马来。作《西极天马之歌》。],威震宫苑,声动天地:
天马徕兮从西极,经万里兮归有德。
承灵威兮降外国,涉流沙兮四夷服……
两侧臣僚、护卫、黄门、宫人列队侍从,上千人尽都恭肃屏息,除歌乐声和马蹄声,听不到半点其他杂响。硃安世平生第次亲历这等皇宫威仪,如同身陷派汪洋,顿时茫然自失。
汗血马性烈认生,所以才命硃安世在旁牵着缰绳、安抚天马,护从天子。他距离刘彘只有咫尺距离,能嗅到刘彘身上熏香气。然而,他头竟也像所有其他侍从,直低垂着,颈背像是被人施咒,根本直不起来。这是他生平从未有过事,第次森然感到权势逼人竟如此可怖。
心里股傲气激起,他才回过点神,眼角偷瞥刘彘眼:这个身为天子人,骑在马上,高昂着头,须眉稀疏、双眼凹陷,不过是个年近六旬寻常之人。但不知为何,浑身似乎罩着层无形之气,让人如临绝壁,似履危岩,浩荡寒风,扑面而至。尤其是那目光,幽深漆黑,竟隐隐发烫,越过宫殿苑宇,远眺前方,像是在巡视世外无人能见某处奇渺之所。
回想起这目光,硃安世心中不由得又阵翻涌。他之所以留在宫中做马卒,本是想等这机会刺杀刘彘,然而真到那日,身临其境,四面八方尽是庄肃之气,将这念头逼得无影无踪,直到骑游快结束,才猛然记起。这时,距歇马之处只有十几步,几个黄门已经躬身候在天子下马用脚塌边。
硃安世深吸口气,攥紧缰绳,准备动手,心却猛地狂跳起来,比乐工鼓声更加震响,胸口起伏、呼吸急重,更不由自主大大咽口唾沫,声音响得恐怕连马上刘彘都听得到。他向自负无所畏惧,以前听人讲荆轲刺秦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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