换作别人如此质疑他文章,方应物少不得撸起袖子,仔细争论计较番,但在商阁老面前,他鼓不起这个心气,而且实在心虚。
虽然时常说文无第,但眼前这位老大人却是当世唯个有资本当第,起码在八股文领域内是如此。
就算方应物自恃通晓前后五百年,眼界高心气高,但对三元宰相这种文人顶级成就也只有甘拜下风份,不能不服。
方应物只能自叹倒霉,被商相公这种三元及第大人物鄙视,那就只能认账,在八股文方面实力差距有如天地之别,被碾压后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余地。
也许是他老人家眼光太高,凡是低于进士档次文章都看不入眼,方应物心里自安慰道。
而商阁老皱起眉头,也觉得颇为矛盾。方小朋友此人胸中见识和诗词策论都是很拔尖上等,和他这三朝元老侃侃而谈也不落下风。
但写八股文却十分不入流,反差超乎想象大,这样奇葩是怎被教育出来?
想至此,商相公旁敲侧击道:“令尊大才足以高中解元,贵府堪称家学渊源,想必你自幼获益匪浅。”
方应物立刻大打同情牌,唏嘘不已道:“在下家境贫寒,徒有四壁,而家母早去,家父又为功名常年奔波在外。
所以在下只有幼时社学发蒙识得几个字,其余时候无钱拜名师、览群书,唯有在社塾中厮混并胡乱自学而已。”
商相公顿时恍然大悟,感到心中谜团解开。原来方小朋友从小就是放羊式学法,纯粹野路子出身,难怪学问驳杂不像正统路数。
再说年轻人若疏于管教,只怕也是耐不住枯燥。不能静下心来做那寻章摘句功夫,更不能沉住气研磨乏味八股文章,这是很多年轻人通病。
不过如此看来,此子真能称得上天赋异禀,胡乱自学也能到这个地步,绝非常人也。
另方面,商家并不是县中名门望族,商相公也是贫寒出身,祖父打猎为生,父亲当过几年低贱小吏,家境十分艰难。所幸岳家不错,支持他在仙居书院刻苦攻读,才有今日成就。
所以方应物自述寒门出身艰辛境遇,又引发商阁老共鸣,自动脑补出若干萤囊映雪、凿壁分粥画面。
略略追忆自己年轻时候读书时光,对比下方应物,商阁老叹口气。他放下至高无上文坛领袖架子,又重新拿起方应物写八股文观看。
同时尽力克制住自己,不做捏住鼻子这种伤害人感情动作……再看倒是看出些优点来,发现这文章并非全无是处,还是有可取地方。
片刻后,商相公放下纸卷,点评道:“文辞朴实,文理出新,文气恣意,只是不得其文法,看着粗粝凌乱,但尚可雕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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