忽而想起某次他夜雪独归时,听见那卖栗老父话,“王爷,这道理百姓自己都知道,他们知道辈子都是为上头人赚着血汗钱,为皇上,为您,也为臣这样昏官。”
姜越看着远处那被他石子砸破冰面,里面有黑灰而冰冷水轻荡,溢出,倏地出声问:“那裴大人不认为,这不该?”
裴钧掂掂手里所剩另颗石子:“不该是不该,可天下自古以来都如此。”
“自古以来如此,便是对?”姜越从湖面收回目光,静静地看向裴钧:“那裴大人万民之策又是为什?不是蓄利于民?”
裴钧再度挥臂掷出石子,这次那石子飞得又高又远,直直飞过浅湖对面,落在不知何处苍黄草丛里,再看不见。
“……万民之策。”他拍拍手上尘泥轻轻哂,扭头向姜越似笑非笑,“王爷,们都不是光靠俸禄就能活下来人——京城里也没有个官是,没有个人干净,这话也不怕当着您面说。当年邓准入门为徒,他问臣,为何蔡氏族亲在他故土带为祸数十年却依旧屹立不倒、反更荣华,臣只教他句话,就是‘因为他们在上面,上面人才有权’。”
“万民之策,上行下可效,而上上之处,除官还有君。百姓之事,终于民,却需起于贤主,如若君主困于道,不明察,群臣溺其如沼,不辅佐,那天下竞利,何人还管百姓死活?可从前臣不懂此理,总执泥于为官者、行权者,却倒忘官上还有……”他渐渐没有说下去,回转目光再看向远处破冰,眸中有瞬陷入孤绝回忆萧索,下刻却又倏忽弯起眼梢来,向姜越抬抬眉头,颇有喜乐模样:“后来臣就明白。天下自古如此。”
“是故……寺子屋之类万民之策,或然王爷今后是真能做成,可臣不能。所以王爷也不必让臣悉心研读,那不是臣能做事儿,王爷留着自个儿看罢。”裴钧依旧是勾着眼角笑吟吟,向姜越点点头,只说回去休息休息再陪王爷查案,便在姜越沉默中往回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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