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着,待过个街口,正见个推烤栗铁炉老父,似是收摊儿回家。
这老父冒着雪,身后跟俩小娃娃,手里还牵个大些,嘴里正絮絮叨叨地训着:“……爹赚点儿银子多不易,供你你还不读书——不读书怎考举人!”
“考举人有什好?”他手里那孩子仰头问他,“爹爹,读书可累啦。”
“累!不累怎考得上!”老父啧声,提起声音点他脑袋:“考举人好处可多去。等你中举,路上去再中进士、点翰林,点翰林就有官做,做官就有钱赚——”
“赚谁钱?和卖栗子样儿吗?”孩子打断他。
裴钧听到这儿,轻轻笑声,抬眼看那老父紧紧攥住孩子糙手,已抖落出他仅有见识:“自然样儿。等做官,谁钱不能赚?咱们卖栗子也是替当官儿赚钱呢,你再瞧瞧那当今——”他颤抖着压低声音,“——那裴尚书,他不连皇上钱都赚!等你日后也做大官,还要坐堂审案子打人呢,出起门来开锣喝道,可别提多威风。这要不念书,不考举人,不做官,威风哪里来呢?”
可他手边两三个娃娃是听不懂老父警世名言,不过只听见句裴尚书,嘻嘻哈哈就唱叫起来:
“裴尚书,裴尚书!说他像猪不像猪!吃私家又吃公,迟早吃成个大胖虫!哈哈哈哈!”
老父吓得丢车去个个捂他们嘴,无奈人却追不上三个。三个娃娃在街角上且跑且跳,将这童谣再唱整三遍,这才嬉笑着被老爹逮住老大,提后脖领往南边儿巷子里撵。
而裴钧在此撑伞拐向东去,在夜雪长巷里踽踽走炷香时候,终于回忠义侯府。
府里董叔还没睡下,紧赶着叫六斤去打水替裴钧宽衣擦身,自个儿立在边上报府里事务。裴钧听着点头,想起事,解衣裳问董叔:“邓准呢?”
董叔道:“睡下,去替大人叫起来罢?”
裴钧抬起双手由六斤换上寝衣,心里想着邓准那尖声尖气儿熟人,忽而心烦摇头:“罢,由他睡,待新政事儿过再说。”
六斤端水出去,裴钧坐在桌边儿端起茶喝,只见挂在对面儿衣架子上墨绿补褂,衣摆子依稀见得点点细密而多余针脚,不怎明显,却也还瞧得出是补过,耳朵里听董叔拿巾子来面拭那补褂上淋来雪水,面低声道:“大人,六部几位大人今日都又递信儿来家里,要问您那票议事儿……”
——票议。
裴钧咽下口中茶水。
边儿上董叔下下掸着补褂上灰,掸下说:“他们问呀,您是反票呢……”
——“张大人面子如何过得去……”
再掸下:“还是持票呢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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