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再是平日里高高在上东厂督主,而是个卑微到尘埃里凡人,如芸芸众生。
日头西沉,远山溶入黄昏,暮色笼罩在人群肩头。沈玦脸苍白得可怕,手和脚都在颤抖。他伏在山阶上喘气,抬眼望去,层层石阶向上绵延,消失在片霞光中。有人忍不住喊:“厂公,别跪,够!佛爷看得到。”
“是啊,算吧。没准儿小沈大人已经好呢,您回家瞧瞧去吧!”
沈玦不听,继续往前。他不再站起来,而是跪着叩头,跪着爬阶。个小女孩儿举着水袋隔着厂卫人墙喊:“厂公,喝水!”
沈问行忙拿出自家带水囊,“爹,喝点吧,歇会儿再跪。”
沈玦闭着眼摇头,伏身叩首。
时间点滴过去,每刻都漫长得像没有尽头。当夕阳敛尽最后丝光辉时候,沈玦终于到山顶,沉雄梵声从宝殿里传来,响在耳边声如奔雷。颤抖着跨入门槛,满室长明灯火如昼,他匍匐在神佛脚下。
“诸天神佛在上,罪人谢惊澜来此叩罪。发宏愿,终生茹素,行善三千,换夏侯潋康健如初。燃心灯为证,诸佛应愿,吾誓无违。”
他伏在大佛冰冷目光中,像片凄冷枯叶。迟迟梵声中没有人应答他,他听见自己泪滴砸在地砖上,清脆声响。他想起月光下夏侯潋温暖目光,低沉嗓音,像涓涓细流,输进他苍凉心底,那是他荒芜生中最后慰藉。刹那间无尽哀苦像冰冷海潮将他淹没,他头抵着地砖,闭上双眼。
“佛爷,求你,罪是,报应是,罚,不要罚他。”
“求求你,把他……还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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