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五年,至今都没走样儿,只是都旧,色彩黯淡。北面,张大铜床占据房间四分之。自从韩子奇全家搬进“博雅”宅,就淘汰北方旧式土炕,买这种西式大铜床,两头儿高高床栏上铸着浮雕缠枝花卉,洋味儿古色古香,和这房间雕花隔扇、硬木家具倒也协调。床栏上花纹,凹处已经锈迹斑斑,凸处磨得闪光锃亮,像古董似。这儿至今仍然在名义上是他们夫妻俩卧室,床上是两只枕头、两条被子,而实际上,韩子奇从四十多岁起就没再住过这儿,他卧室是西间书房,那张西式大沙发,便是他卧榻。他每天早到特种工艺品进出口公司去上班,到晚上才回来,这间书房兼卧室是经常锁着。儿女们也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秘密。
今天,韩子奇破例地强制着自己,低声下气地走进妻子卧室。打开灯,韩太太也根本没睡,看见他进来,只翻眼瞅瞅,也没答理。韩子奇默默地坐在靠东墙椅子上,低着头愣阵,却不知该怎开头。
“有话就说吧,不还是为那件事儿吗?”还是她先打破沉默。
“就这事儿,”他说,“已经答应新月,你就别再……”
“不也答应吗?”她冷冷地笑。
“你那也叫答应?吓得孩子都不敢说话!”
“她该说不都说完吗?哼,她还要上……”韩太太说到这里,把下边话咽住。
“知道,你不想让她报考北大……”韩子奇发出声深深叹息,这叹息似乎包含着许许多多在心中憋好久言语,而他又没有说出。对妻子,他不必说,韩太太也完全明白;对女儿,他不能说,不能让新月明白。
“哼,甭管什‘大’,都甭考!”韩太太沉默片刻,才说,脸上阴沉沉。
“那怎行呢?”韩子奇从沉思中被她惊醒。
“怎不行?个姑娘家,能上完高中,也就足矣!眼瞅着大,聘个人家儿,也就踏实,免得老在外头疯,想拴都拴不住!上大学有什用?说洋话有什用?你还想把她送到外国去是怎着?”
“……根本就没这想!”韩子奇急,“只是想满足她要求,也却心愿!这孩子是个好材料,是块璞玉,玉不琢不成器。们做父母有责任成全她,不能让她半途而废,误辈子前程!……们只有这个女儿啊!”
“儿子不也只有个吗?”韩太太突然反间,“天星就是半途而废,误辈子前程,你怎不说啊?他和新月样,都是你骨血!”
韩子奇竟被她问住。
韩太太提起天星,就勾起满腹伤感:“样儿女,你没样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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