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整个北屋供我睡,待遇升级,没什么可抱怨的,这是真心话,何况我也没资格抱怨。虽说感情走到这一步彼此都有责任,但物质上让这个家撑到今天的人是妻子,说白了,我是个靠女人养活的三十岁男人,我当然没有为此感到骄傲,更不可能坦然,只是三年来已渐渐习惯。我也不是没工作,上大学读的戏文系,毕业后经熟人介绍,加入一个民营小剧场,老板是个复读三年砸钱托关系也未能圆梦中戏导演班的富二代。差不多有一年时间,我的主业是跟一帮自命不凡的青年导演和演员瞎混,吃顿烧烤有时还得大家凑钱,写剧本倒更像副业,后来干脆连家门也懒得出,一个编剧本来也没必要每天在剧场里闲晃,跟养猪的不涉足屠宰场一个道理,顺带省了上下班的通勤费跟来去路上那俩小时。第一年写过两个本子贱卖了,维系了三年的单身生活,结了婚就捉襟见肘,邪门儿的是婚后写的东西再没卖出去过半个字。我想象可能是上帝突然闭眼,瘫进摇椅里说了句,不想再看这傻逼写的垃圾了,于是天底下的导演、观众、制作人都乖乖听令。我一度也无比焦虑,但焦虑久了也就疲了,不得志被我当作人生常态。任何一个三十岁的男人,认为自己得志才反常。怀才不遇的痛苦倒是从来没有过,因为我清楚自己没什么才华,不过想靠写字谋生,青春期那几年每天看小说,闲来写过几篇小文投杂志中了稿,便猖狂到认定今生抓笔吃饭,自坑自埋,赖不着谁。近两年其实我也没闲着,反复在修改一个剧本,只是毫无进展。两年间,笔下的故事仿佛已滋生出自我意识,不仅不听指挥,甚至欲取代我掌控角色命运,它我间演变成一场漫长的拔河,角色们被逼选边站,于是大家僵在原地。我至今不怀疑它是个好故事,也坚信终有一日和解会达成,但我现在必须暂停跟它较劲,因为我有更要紧的事做——那恶臭,就是我新的敌人,我必须铲除它,我宣布与它势不两立,你死我活。再说我也不想见妻子继续被折磨,两个人就算没了爱,仍似连体婴,双面一心,一个哭,另一个绝笑不出来,如此敞亮的新家,不该收容两个冤种,哪怕河水、彩虹、落地窗也不能同意。是时候换我为这个家做点贡献了。
事情简单了,问题也来了。首先,十一月初的北京,天凉窗紧闭,理论上恶臭不可能是从户外蹿进来的,况且我们住十七楼。小区档次高,卫生环境过硬,院里垃圾桶早晚来人清两回。其次,妻子决定租这套房时的唯一要求就是空房,前任租户遗留的旧物全部丢光,房东的原配家具也都拆了,屋内本该也排除嫌疑,除非地板底下藏尸了——那么恶臭到底是打哪来的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