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他从两幢大楼黑沉沉的身影空隙中,看到一幅悬在半空的巨大日历,像在门缝里看到的一样。
这是去年纽约市长在一栋大楼顶部竖起来的日历。这样,市民们抬头瞧一眼公共建筑,就可以像区分一天的钟点一样知道日期。一个白色的长方块悬在城市上空,向下面街道的人们传达着日期。在这个日落夜晚的锈红光线里,长方块显示出:九月二日。
艾迪·威勒斯移开视线。他从未喜欢过那幅日历的样子。它以一种难以名状的方式令他不自在。这种感觉看来融进了他的不安,两者并无本质区别。
他突然想起有句话——类似摘录的一句话,表达了日历看来想要提示的东西,但他记不得了。他边走边搜寻着这句话,这便如同悬在心中的一个空白的形状,既不能填上,也无法丢弃。他回头望去,白色的长方块伫立在楼顶,显示着不可更改的最终结果:九月二日。
艾迪·威勒斯将视线降回到街道,移向一幢褐色石屋台阶前的蔬菜推车上。他看到一堆金黄色的胡萝卜和新鲜的绿葱,看到一方干净的白窗帘在一扇打开的窗前飘舞;他看到一辆公共汽车熟练地拐过街角。他纳闷他为什么感到安定了下来,然后,又为什么感到一种难以言表的愿望,希望这些景物没有被留在上面那块开阔而不受保护的空虚中。
当他来到第五大道,他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途经的商店橱窗。他并不需要,也不想买任何东西,但他喜欢看陈列的物品,任何物品,人们制作的、将被人们使用的物品。他喜欢街道繁华的视野。平均每四家店中,只有不到一家倒闭,橱窗黑暗而空洞。
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起了橡树,的确是毫不相干。但是,他想起了它,还有他在塔格特庄园度过童年的夏天。他与塔格特家的孩子们度过了童年的大半时光。现在,他成了他们的雇员,正如同他的父亲和祖父是他们的父辈的雇员一样。
那棵大橡树曾耸立在塔格特庄园一处孤零零的山丘上,俯瞰着哈德逊河。七岁的艾迪·威勒斯喜欢来这里看那棵树。它屹立在那里已有几百年了,而他觉得它会一直立在那里。树根就像手指头插进泥土一样抓紧了山丘,他觉得即使是巨人抓住树冠,也无法把它连根拔起,只能是撼动山丘和整个大地,就像绳索那一头拴紧的球一样。在橡树面前,他觉得安全,它是一个无法被改变和威胁的东西,是他的勇气的极大象征。
一天晚上,闪电劈中了橡树。次日早上,艾迪看到了它,倒在地上,被劈成了两半。他像探望黑洞洞的隧道一样向树干中望去。树的躯干只是个空壳,树心早就腐朽殆尽,什么也没留下——只有一层薄薄的灰烬,任由着微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