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九七六年四月到六月,翻译芥川龙之介十个短篇,九七六年是怎样年头,四月又是什日子,这是大家都知道。天快要亮时候,夜照例是特别黑暗而寒冷。那是承蒙“姑念老弱”,特别照顾,从接受“再教育”实在同劳改差不离干校回家已快三年,这三年就整整念三年书。本来回到破败老家,书本大半散失,早已“书空咄咄”,总算马列主义经典著作没动,就拼老命地啃起《资本论》来,可怜连笔记也做不好,只会抄摘片段,自以为已经懂,实际还是半懂不懂。个弄惯笔墨人,光念书,不动笔,就好像天没干活,晚上上床,觉得“虚靡太仓粟”,有点对不起人民“小米”。有少数跟划不清界限,有时还来走走朋友,见闲着没事,都劝写些回忆,可是头上“帽子”,背上“包袱”,家人子孙,全都受累,无碑可立,无悔可忏,就是个字也写不出来。鲁迅先生说过,不能创作,那就翻译。翻译也算老行业,可是外文书早已空空,不是被人当作封资修罪状搬运空,就是被自己家人论斤计两卖给收旧货到造纸厂做纸浆去。开始,好容易借到部六卷有注解《万叶集》,狠狠心,想弄通这部日本国宝,古代诗歌综集,可整整啃大半年,全书四千五百多首,好容易才译出七八十首,不但应该知难而退,而且兴趣也不大。想想到底还是对近代文学熟悉点,从友人黄源兄借到本《芥川龙之介集》,读来深有兴趣,便动手译起芥川短篇来。
芥川龙之介(八九二年——九二七年)这位日本近代文学中短命“鬼才”,向有点喜欢,旧友重逢,特别亲切。他是位才华洋溢,学力丰厚,思想深刻,气品高迈,文字清丽,在艺术琢磨上颇有功力作家。他在极短促创作生涯中,为日本文学留下笔极可贵财产,百四十多篇作品,除少数中篇,全部都是短篇。在他创作初期、中期,写过许多历史短篇,其题材新奇,构思精深,确在日本文学中别具格,当时即受读者爱好和文学前辈知遇,至今还是广泛流传,万众传诵,用他版税,设立年度“芥川奖”,送出许多文学新人。
他于九四年与友人共同创办《新思潮》文艺刊物,发表处女作《老年》,次年又在《帝国文学》上发表《鬼脸儿》和《罗生门》二作,就受到文坛有识者注目,成为当时代大家夏目漱石门下,受到漱石赏识,而投身于创作生涯。九六年,他在《新思潮》发表短篇《鼻子》,漱石就对他说:“你再写十篇这样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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