昏睡,几乎没有声息般,静静地躺在床上。
他不敢帮陆清则换衣服,生怕陆清则会着凉,只将他头发解散,好让他舒服点。
乌黑长发披散开来,衬得那张脸愈发苍白,因颧骨散着不正常红,眼角泪痣点映其间,被揉碎花汁染般稠艳,散发着股病态又脆弱美。
宁倦不敢多看,这样盛极模样,总叫人心惊,担心下瞬就会折。
没有发病之前,太医也不能确定陆清则是染疫还是寻常风寒,保险起见,开是预防药。
宁倦解开布巾,先抿口碗里黑乎乎浓药。
其苦无比药味儿在口腔里蔓延开,温度正好。
他面不改色地咽下去,把药碗搁在边上,用瓷勺舀勺药,单手捏着陆清则下巴,迫使他微微张开嘴,正想喂药时,忽然想起,陆清则其实很不喜欢喝药。
派去陆府人,会定期向他汇报府上情况,很多都是琐碎事。
有段时间,陆清则常常睡不着,半夜时常冒着虚汗惊醒,他便令太医院人调制新药送去陆府。
不久在陆府当差暗卫就上报,言陆大人喝药经常拖拖拉拉,有时候还会趁人不注意,偷偷把药倒进花盆里,留个空碗搁着,假装自己喝。
暗卫就算发现也不好说什,陈小刀拿陆清则也没辙。
宁倦又气又好笑,特地抽闲去陆府住两晚。
当着他面,陆清则反而又很老实,甚至还很风轻云淡,口气就把药喝光,让宁倦想教训都没处教训去。
他其实不喜欢这样。
不喜欢陆清则在他面前隐瞒自己真实情绪。
“老师,这药不苦。”虽然知道陆清则听不见,宁倦还是低低地开口哄骗,“也会陪你喝,等你醒,就让厨房做你爱吃糖蒸酥酪。”
药喂到陆清则嘴边,没什阻碍就喂进去——这都是陆清则身体惯性,才刚醒来那两年,他偶尔发个严重点风寒,指不定就要晕几天,期间药都是这喂下去,相当令人省心。
只是再怎习惯,不喜欢就是不喜欢。
陆清则眉宇深深蹙着,无意识地发出嗯唔抗拒声。
这药越来越苦。
喝得很不情愿。
他上辈子就离不开药,从小到大不知道吃多少,重活世,虽然心脏没问题,却更病歪歪,三天两头生病喝药,直都喝得极不情愿。
宁倦没想到陆清则昏迷时还会这抗拒。
偏偏抗拒中又带着丝无奈逆来顺受,乖乖把药咽下去。
陆清则清醒时候,基本不会露出这样面。
他似乎总是那样温和而包容,却也因此,愈发显出内在疏离感,他只是病弱,却并不脆弱。
能看到他这样是很难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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