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光五年,北部六镇、关陇、河北叛乱,中军羽林虎贲分赴各地平叛,贺兰衍,贺兰昭父子皆次当行,云棣留守京师。天意作弄,贺兰父子都被派往北疆。
今时不同往日,四五年前,贺兰父子去北疆而赴洛阳时候,那里虽然不比京师繁华热闹,且与柔然时有龃龉,但也算平静安和,如今他们再次回到北疆,此地之状,惨不忍闻。白骨露于野,千里无鸡鸣,每每见之,惊心之痛难以言表。不幸之幸是,他们没有被派往从前驻扎之地,不必与昔日战友,今日叛军刀剑相向。既入军籍,服从命令,靖边卫国就是天职。战场上生死无常,几乎每天都在阴曹边上走遭,大小战事不断,贺兰昭本以为自己这个青头十有八九得马革裹尸,可令他没有想到是,戎马半生父亲,死在这场平叛战役中,在个孤镇被乱军合围,死于叛军乱刀之下,死在他半生戍守北疆。
听闻生还战友说,贺兰衍“流血至踵,引弓不绝”,自幼贺兰衍就教他生为鲜卑男儿,死得要像贺兰山上狼样英勇,贺兰昭沉默良久,想起临行前,他和父亲喝场彻夜酒,这是他和父亲最后场酒。
那时候贺兰衍喝得醉醺醺,巴掌拍在他后背上,力道没收住,差点拍他跟头,贺兰衍说:“你也大,有些事……管不你,他娘也不想管你,过几天就要打仗,你爹要是没,你要记住,爹对你直很满意,以后要做什就去做,但是要对得起自己良心。”
贺兰昭心里惊,与贺兰衍无声对视,贺兰衍眼睛透着酒后浑浊,眼神却通透,这个在北疆野辈子老兵油子哈哈笑,呼噜把儿子头发:“行,你老子辈子什没见过。”
那时贺兰衍像看穿什,也像预感到什。
是夜风声呜咽,隐隐狼嚎像是谁嘶哑痛哭。
这之后,贺兰昭本人也在次交战中险些丧命,战友看他还有口气,在收兵时把他拖回来,当时他肩上中两箭,腹部被人捅刀之后又横着狠狠拉,登时就被开膛破肚,他那个战友边手忙脚乱地把他横流肚肠塞回肚子里,边小声叨叨:“别死啊,千万别死啊,死就白背。”
贺兰昭当时整个人像个血葫芦样,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肚子被人搅来搅去,迷迷糊糊地想:他娘,肠子呢?
他感觉自己被人拎着脚像抬死猪样抬起来,过多失血和过重伤势让他神智不清,眼前发黑,听声音也像隔着层水样迷蒙不清,耳边嘈杂无比,他只能隐约听见句:“别死啊。”
别死。
他什也看不见,黑暗中眼前却浮现出个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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